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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三

  他们的信很快就到了正在板仓老家过暑假的杨昌济的手上。油灯下,向仲熙正坐在杨昌济身边,与他看着一封信。开慧趴在一旁,急不可待问道:“爸,毛大哥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说了一下路上大概的经历,再就是问候大家。”

  “有没有提到我?”

  “有哇,最后一句:代问师母及和森、斯咏、警予、子暲、叔衡、蔡畅、开慧小妹好。”

  “就一个名字啊?”

  看到女儿嘟起了小嘴,向仲熙开导她说:“总共一页纸,你还想他写多少?”

  “那萧大哥呢?”开慧想,毛大哥不记得我,萧大哥该记得吧?

  “子升倒是来了封长信,不过信里一大半内容是问候斯咏的,我已经叫人转给斯咏了。”

  爸爸的回答,让小开慧更失望:“一个个都不记得我,没劲!”

  开慧没有收到问候失望,斯咏收到了问候也一样很失望。在精致的台灯下,斯咏轻轻放下了子升的长信,目光却移到桌上那本《伦理学原理》上。她打开的扉页,看看是那句“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叹息一声,轻轻把书合上了,又抬头望着窗外的月光

  在这样的夜晚,照耀着毛泽东的,不仅仅有月光,还有如空气一样存在着却看不见的母爱。在韶山冲毛家的厢房里,一盏调得小小的、微弱的油灯光闪动着,门口,半就着油灯光,半就着月光,文七妹正在纳着一只布鞋。她身边的小竹椅上,摆着已经做好了的两双崭新的布鞋。

  毛贻昌来到门口,在门槛上磕去了旱烟锅里的烟灰。拿起崭新的布鞋打量了一眼,他把布鞋扔回到竹椅上,想要关心妻子,但说出口的语言却是生硬的:“半晚三更,觉不睡觉,你怕是没累得?莫做哒。”

  文七妹头没抬,手没停,嘴里却答应着:“好了,就完了。”

  毛贻昌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一个暑假,人影子都没看见,做做做,做给鬼穿?”说是这么说,他却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包皱巴巴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闻——毛泽东进一师后第一次回家过年给他买的烟,他居然还没抽完!

  看到老婆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毛贻昌觉得有点尴尬,把烟往口袋里一塞,装起了一锅旱烟。看到老婆又埋头去纳鞋,他想了想,含着烟嘴,把油灯调亮了些。

  四

  炽烈的正午骄阳下,毛泽东与子升到了安化县境,来拜访安化县劝学所所长、学者夏默安。

  安化县劝学所坐落在一片青翠宁静的山坡旁。门人进去通报了,毛泽东和萧子升扎在门外,看里面藤萝蔓绕,绿杨依依。院子一旁,池塘青青,荷叶田里,夏季盛开的荷花中,蛙声句句,更衬托出这书香之地的恬静清雅。

  正在看书的夏默安一身雪白的绸衫,戴着眼镜,摇着一把折扇,他六十来岁,表情古板,是个性格执拗沉闷的老先生。听了门人的通传,他继续看着书,头也不抬地说:“不见。”

  大门“咣口当”关上了。毛泽东与子升面面相觑。

  子升叹了口气:“唉,早听说夏老先生的大名,还想着当面求教一番,没想到却是闭门不纳啊!”

  “人家饱学先生,那么大的名气,你讲两个毛头学生来拜见,也难怪他没兴趣。”

  “也是啊,只好打道回府了。”

  “打道回府?开什么玩笑?来都来了,他不见就不见啊?”毛泽东沉吟了一会,说,“他不见,是不晓得我们有没有真本事,值不值得见,我们写个帖子递进去,让他也看看,我们不是个草包。”

  很快,两个人写的一首诗送进了劝学所内,送信的年轻门人给夏默安读了出来:“翻山渡水之名郡,竹杖草履谒学尊……”

  夏默安的头突然抬起来了,手一伸:“拿来我看。”

  诗递到了他的手上。纸上,子升漂亮的字体,首先已让夏默安眉心微微一挑,他继续读:“途见白云如晶海,沾衣晨露浸饿身。”

  他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说:“请他们进来。”

  进了门,毛泽东与子升正襟危坐,有些局促地看着对面的夏默安。夏默安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手里的书:“萧子升,毛泽东?”

  “是。素仰夏老先生大名,所以特来拜见。老先生的《默安诗》深得唐宋大家之意,遣词凝练,立意深远,《中华六族同胞考说》更是洋洋洒洒,考证古今,学生在长沙,就早已心向往之……”

  夏默安根本没理子升的赞誉,随口打断:“省城呆得好好的,为何出来游学啊?”

  讲了半截话就被打断了,子升被弄得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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