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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四


  众人看看樗里疾的背影,又看看微笑着站在那儿的庸芮,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寒泉子却多了一句嘴问道:“齐国又如何?”

  庸芮道:“齐国原是姜子牙的封地,齐国国君原是代代姓姜,但如今却为田氏所代,为何?田氏原为齐国之臣,虽然谋得权力,无奈族中人丁单薄,空有野心没有亲族,徒呼奈何。田成子就想了一个办法,他广纳美姬,大招宾客,令宾客舍人出入后宫而不禁,几年之间,就生了七十多个儿子。田氏因此而得以大兴,至田襄子时,取代姜氏而为齐国之王。此为荣焉?耻焉?”

  群臣此时已经无言以对了,却听得庸芮道:“诸位,太后生子,当为嬴姓否?”

  群臣沉默。

  良久,寒泉子才艰难道:“也只能如此了。”

  庸芮道:“各位,请吧。”

  群臣垂头丧气,竟是不能再发一言,顿时溃散,三三两两转身出殿了。

  §第一一六章 骨肉情

  这日早朝芈月根本没有通知嬴稷一起去,饶是嬴稷再心急,也只能待在承明殿中等候消息。

  消息终于来了,可是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嬴稷再度愤怒地掀翻了案几。

  竖漆殷勤地劝道:“大王,大王,您小心踢伤了脚。”

  嬴稷气得转头踢了竖漆一下,斥道:“连你也要来气我?”

  竖漆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谁敢给大王气受,小的就算拼死也要为大王出这口气。”

  嬴稷看到他这副样子,真是气得连踢他都嫌浪费力气,怒道:“你们……你们这些佞臣,寡人用到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有用的。哼,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就这么屈服了,竟没有一个敢再去质问的?寡人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

  竖漆见嬴稷咆哮,也是无奈。他何尝不知道嬴稷为什么发脾气,想要得到什么,可如今这宫中朝上,都是太后说了算,只有太后拗了别人的,哪有别人拗了太后的。

  他这个奴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插科打诨、取笑逗乐,当个出气筒,转移君王的怒气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当下只得努力赔笑道:“大王,事已至此……”

  嬴稷抓起几案上的竹简扔了过去,气得发抖:“事已至此,什么事已至此!只要一天还没有生下来,我就不可能放弃。”

  竖漆讨好地道:“只要大王一句话,奴才万死不辞。”

  “屁,”嬴稷骂道,“你除了会说这句废话,还有什么用。”

  竖漆苦笑:“大王,您说叫奴才做什么,奴才便做什么。”

  嬴稷很想叫他去死一死,但毕竟这个奴才是自己幼时的玩伴,虽然没用,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一条小命就这么玩完,气得抓了一把剑,拔出来就要去找义渠王算账。

  竖漆吓得心惊胆战地抱住他的腿痛哭相劝。嬴稷闹腾了一顿,自己倒冷静下来,又将剑放了回去,道:“不,我现在不能跟义渠王翻脸,我不能在母后面前自乱阵脚。我若是闹得凶了,母后就会把我当成小孩子,义渠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主秦宫了。我是秦王,这里是我的王宫,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要像个主人,也要他们打心底承认我才是能做主的人。”

  竖漆崇拜地看着他,连连点头道:“大王说得对。”

  嬴稷大步向外走去。

  竖漆忙道:“大王,您去哪儿?”

  嬴稷道:“常宁殿。”

  他要去劝谏母后,不是像上次小儿耍赖那样赶走黄歇和义渠王,这次他要堂堂正正地,像个成年人一样,像个秦王,用道理说服母亲。

  他一路径直到了常宁殿中。此时义渠王不在,芈月正由太医令诊脉中,见了他的脸色,也知道他为何而来,干脆挥退太医,问道:“子稷,你来此何事?”

  嬴稷直直地跪在芈月面前道:“儿臣请母后收回成命。”

  芈月道:“什么成命?”

  嬴稷道:“儿臣是一国之君,如今母后竟、竟……”

  芈月不疾不徐道:“大道理不必我说,你既然打听了今日大朝之事,那庸芮的话,你也听到了。”

  嬴稷道:“儿臣不能接受,请母后治庸芮谗佞之罪。”

  芈月道:“子稷,当初母亲怀上你的时候,也是受了千辛万苦,有人不想你生下来,为此用了种种计谋来算计、来逼迫,可我终究把你保了下来。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血凝就的孩子。当日我还身处卑微,尚能够保住自己的孩子。如今,谁还能再迫使我杀死自己的孩子?”

  嬴稷急了:“母后,这是不一样的……”

  芈月截断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要说,当初我有了你,就是名正言顺,就可以有将来的荣宠,而这个孩子,不能为我带来荣宠,只能带来谤言,我就可以不要他了吗?子稷,我是一个母亲,这个孩子,同你一样都是我的血肉。你只想着那种可笑的颜面,就不能从心底摒弃那些世俗杂念想一想,他是你的兄弟?”

  嬴稷怒道:“儿臣是嬴氏子孙,儿臣自有兄弟。”

  芈月的神情变得冰冷,厉声道:“是啊,你的嬴氏兄弟们,一个个都想要你的性命,差点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你宁可认这样的兄弟,而不愿意留下母亲腹中的兄弟?”

  嬴稷听着她的呵斥,心中却是满满的不平之意:“母后,难道在您的心中,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吗?您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父王的存在?义渠君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芈月站起来,走到嬴稷面前,冰冷道:“你要承认的兄弟,如今都葬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我要你承认的兄弟,可以跟你一起绕于母亲膝下。你选择认哪一边的?”

  嬴稷眼泪流下,伏地哽咽:“母后,你为何要逼我?”

  芈月冷冷地道:“是你先逼我的。”

  嬴稷站了起来,叫道:“母后……”

  芈月已经斥道:“若是没有想好,你就出去。”

  嬴稷愤然道:“好,儿臣出去,就跪在殿外,母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儿臣什么时候起来。”

  芈月听了这话,不禁大怒。她如今怀孕在身,本来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易怒,面对群臣还能够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分别处置,对着自己的儿子,可就既没这样的客观,也没这样的理智了,当即变了脸色:“你这是要挟我吗?”

  嬴稷道:“不敢。母后曾经罚过儿臣,因为儿臣对母后用了心术。可是今天儿臣用的不是心术,儿臣只凭着做儿子的一份心,求母后改变主意。”

  嬴稷说完走到常宁殿外面,也不拿锦垫,就这么冲着硬石路面跪下来。

  夏日炎炎,他的脸被晒得通红,额上的汗一串串流下来,但却神情坚毅,一动不动。

  此时,魏冉与芈戎亦闻讯赶来,欲劝说芈月,不想一进常宁殿,便见嬴稷跪在正中。见此景况,两人倒为难了,不好大剌剌地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走进去,更不能溜掉。眼看母子俩怄气,他们这些当舅舅的不出面开解,谁来开解?难道还能装作看不见,坐视他们母子矛盾激化不成?

  当下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叫嬴稷看见,便如做贼似的从走廊一边的侧门溜了进去,却见芈月倚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出神。

  魏冉先开口:“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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