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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一


  芈茵大急,尖叫起来:“不许放了她,你这蠢货。黄歇岂敢伤我?他若伤了我,他与那贱人就要死在当场!”

  那“小雀”目光闪烁,看看芈茵又看看黄歇,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芈茵不住咒骂:“蠢货蠢货蠢货,你给那贱人划上两刀,看他还撑不撑得住。你便是杀了她,难道他还能够将我怎样?来人,来人,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快出来!”这时候她才真的后悔,昨日杀小雀杀得太快,若是真小雀,便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又岂会这么愚蠢地被黄歇要挟?这个时候,拼的自然是谁的心硬,谁更在乎。

  黄歇这个人自诩君子,又如何敢真的对她下手?只要在芈月身上划两刀,保管他弃剑向自己投降。甚至若是真的小雀,大有可能当机立断杀了芈月,难道黄歇还会杀她一个弱女子泄愤不成?

  她本以为今日胜券在握,不想情绪一时失控,走得离黄歇太近,倒教黄歇抓住机会挟持了自己。可恨这些手下太过愚蠢,竟不知如何反应才是。她一怒之下,便又唤出了原来预先设下的伏兵,顿时将黄歇与芈月等团团围住。

  芈茵冷笑:“子歇,你看到了,你便是抓了我又能如何?便是将我与那贱人作交换又能如何?我便是答应了你,你以为你能够走出这里吗?”

  黄歇轻叹一声,道:“七公主,事到如今,你仍然执迷不悟,就休怪我无礼了。”说着,忽然撮唇长啸,啸声方落,便见外面拥入一队士兵,反而将芈茵手下的侍卫团团包围,强弱顿时易势。

  §第一百章 举周鼎

  芈茵先是吓了一大跳,再瞧得这些人都是燕军服饰,既惊且怒,喝道:“你们要造反吗?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对我无礼。你们眼中还有国相吗?祁司马,你是死人吗,如何会教人冲进城守府来?”

  这祁司马便是此城城守,原是候在院外避风头,却听到芈茵唤他的名字,不得不进来对那队燕军首领一拱手,方苦着脸对芈茵道:“夫人拿了国相的令符,下官原是该听命从事的。只是如今乐毅将军持着大王亲笔的诏书来,下官自然是……嘿嘿,只能是先遵大王手诏了。”

  芈茵脸色大变,叫道:“怎么可能?他哪来的大王诏书?必是假冒无疑。你休要被他愚弄,小心将来难见国相。”

  那祁司马只是一脸尴尬地苦笑,显然是准备袖手旁观到底了。

  芈茵只得又对乐毅喝道:“你一介边境守将,哪来的大王诏书,诏书上又写了什么?你敢伪造大王诏书,小心性命不保。”

  乐毅沉着脸喝道:“你不过是相府小妾,何以敢对士大夫无礼?你手持国相令符,却无国相手书,这令符到底是否出自国相之令,你敢与我上蓟城与国相对质吗?”这边又将手中诏书一扬,道:“此诏为大王三日前亲手所书,派上大夫苏秦日夜兼程,赶往边城,交于某家。我奉大王诏令,救秦质子母子,谁敢阻挡?”

  芈茵身边侍卫,皆为相府所属,因她持郭隗令符临时召集,听了乐毅此言,顿时心生犹豫,慢慢退后。

  霎时间,强弱易势,乐毅手按剑柄,一身杀气,朝着那“小雀”厉声喝道:“你还不松手!”

  那“小雀”本就只是个小小梳头婢,哪里当得这沙场战将的一声暴喝,吓得顿时匕首落地,整个人伏倒在地,不敢抬头。

  芈茵目眦欲裂,厉声尖叫:“蠢货蠢货,坏我大事,你如何不去死!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这贱婢碎尸万段……”

  那“小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是丝毫不敢动。

  芈月疾步前行,乐毅一使眼色,便有他身边的侍卫上前,一剑将芈月身上绳索砍断。芈月拾起匕首,叹道:“七姊姊,世间似小雀那样待你的人,只有一个。不是你随便找个侍女,改名叫小雀,她便都能够如小雀一般合你心意的。”

  芈茵反反复复,只念叨道:“若是小雀在,早就杀了你了。若是小雀在,早就杀了你了……”

  芈月得了自由,适才听闻乐毅之言,惊喜不胜。原本她和黄歇约定,若是她被抓,黄歇便与乐毅想办法潜入城守府暗中来救。她本以为黄歇会是调开芈茵,或者暗夜来救。方才黄歇挟持芈茵,她便暗中担心,如今正值白天,救援不便,谁知道情况突变,乐毅公然率兵来救,而且手持燕王诏令,再听得苏秦的名字,心中已经明白,暗道:“孟嬴,你终不负我。”

  自己这一生虽然历尽苦痛,但这世间她曾经相助过的人,终究还是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还报于她。想到这里,心头一暖,连对芈茵的恨意都消了几分。

  她与黄歇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意相通,黄歇便放开芈茵,与芈月携手而出。

  芈茵孤零零地被摔落在地,竟是连个扶她的人也不曾有。见芈月和黄歇谁也不看她一眼,就这样携手往外而出,她怒气攻心,抓起长剑,便向芈月后心疾冲而刺。

  黄歇头也不回,长剑一挥,便将芈茵的剑格挡开去。芈茵用力过头,却比不得黄歇反格的力气,两力相冲,竟又摔了出去。

  眼见仇人就要走出院子,走出她的视线,终其一生,将再也无法将她抓回来泄愤,芈茵跌坐在地,放声大哭。

  却就在芈月和黄歇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忽然外面一声高呼:“国相到……”

  众人顿时怔住,人潮缓缓后退,分开两边。

  一个老者在众武士簇拥之下缓步进来,正是郭隗。

  芈茵又惊又喜,跳了起来,叫道:“夫君,你来得正好,快快为我报仇——”

  芈月与黄歇对望一眼,脸色皆变。今日之事,转折迭起,本以为有意外之喜,不想离自由只差一步,竟然功亏一篑。

  那郭隗缓步而入,见了两边兵士林立,互不兼容,再见芈茵脸上哭得脂粉糊作一团,钗横鬓乱,素日艳色一分也不剩下,竟如厉鬼,不禁退后一步,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芈茵手指指向众人,一圈划过,将众人皆划在内,顿足哭道:“是他们,他们都欺负于我。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你的令符放在眼里,便是不把夫君你放在眼里,你若不处置了他们,我便不依。”

  乐毅忽然长笑,道:“好教国相得知,方才您的爱妾,挟持了秦质子之母,硬要迫使公子歇与她私奔,还说委身于您实是无奈,是无时无刻不在强忍着厌恶,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您——”

  芈茵嘶声尖叫起来:“你、你这奸贼,我与你何冤何仇,你要这般陷害于我?”

  乐毅朗声笑道:“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非但乐某听到此言,便是在场诸人,也都大半听到,可作得了假吗?公子歇是君子,不便斥你。乐某却见不得你这妇人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方才诸人便埋伏于院外,芈姝自恃院中皆为相府之人,谁又敢告她的密,因此肆无忌惮。诸人又皆屏声静气,她的声音又是极尖厉的,因此这等话语,竟是大半人都听到了。

  郭隗脸色微变,凝视着芈茵,长叹一声:“夫人,我自知与你年貌不当,委屈了你,所以一直以来都忍让于你,可是没有想到,在你的心里,竟然是如此委屈……你若当真不喜,老夫何敢勉强?你想去哪里,老夫以金帛送你如何?”

  芈茵尖叫一声,大惊失色,但她随即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飞扑到郭隗的怀中,揉得他的胸前衣物皱成一团,直哭得梨花带雨,娇弱可怜:“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夫君你一定要信我,我只是太恨九丫头了,我只是为了报复她,想让她看着黄歇变心,所以我才故意对黄歇说假话的。我怎么会喜欢那种无官无爵的士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啊……”她一边哭诉,一边有些紧张地看着郭隗的脸色。

  郭隗看着芈茵的脸,神情无奈,眼中有光芒一闪而没,他闭上眼,长长叹息道:“老夫不管你真心假意,只要你放下过去,不再给老夫惹祸生事,若还愿意继续留在老夫身边,老夫依然待你如往日,如何?”

  芈茵不想此番如此轻易过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老东西终究是舍不得我。想到这里,又得意起来,再看看黄歇和芈月,心中妒火又起,无法抑制,又扑在郭隗怀中哭叫道:“我就知道夫君你是最知道我,最疼我的。你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岂能不听?我答应你,只要我杀了九丫头,圆了心愿,就放下过去,一心一意待你。”

  郭隗闭了闭眼:“你真的执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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