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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秦王驷忍无可忍,挥袖道:“王后,你要不愿意在这里,便出去,不要碍事。”

  芈姝呕得泪水涟涟,心中十分难受,见了秦王驷的嫌恶神情,心中一慌,忙想解释道:“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不料正在此时,却见虢美人的侍女采艾披头散发地闯进来,扑在地下哭道:“大王,大王,救命啊……”

  秦王驷大怒:“又怎么了?”

  采艾扑在地下,仰起头来,便已经泪流满面,泣告道:“大王,虢美人被王后施以掌刑,不堪受辱,投缳自尽了!”

  一室皆静。

  只有婴儿微弱的哭声,更让这份寂静变得让人心寒。

  秦王驷转头,看了芈姝一眼,这眼中的冰冷之意,让芈姝整颗心都如堕冰窖,芈姝握着芈月的手,颤抖不停。

  芈姝张口欲言,秦王驷已经转回头去不再看她,只对采艾道:“带路。”便大步走出,缪监等人连忙跟随而出。

  芈姝倒在芈月的怀中,浑身颤抖。芈月忙推她道:“阿姊,阿姊,你快起来,虢美人那儿,你要有所防范!”

  芈姝脸色惨白,不住摇头,握住芈月的手已哭出声来:“妹妹,妹妹,大王恼了我了,他一定记恨上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芈月用力摇着她:“阿姊,你镇定下来。听着,这不是你的错,你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想办法挽回大王的心。”

  芈姝慌乱地道:“我、我能怎么办呢?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芈月轻叹一声:“虢美人挑起事端,虽然有错在先,阿姊对她略施薄惩,也是没有错的。只是没有想到遇上樊少使难产,虢美人又再度生事……”

  芈姝眼睛一亮:“你说,虢美人她是故意的?”

  芈月却摇头道:“阿姊,就算她是故意假装自尽,阿姊却也不可说出来。阿姊毕竟是后宫之主,大王将后宫交与阿姊掌管,阿姊自有权力处置后宫妃嫔,但后宫妃嫔不管发生什么事,却也均是阿姊的责任。如今阿姊只有向大王请罪,求得大王原谅才是。”

  芈姝脸色惨白,又呕了几声,芈月见她如此娇弱的模样,心中大急,劝道:“阿姊,你见了大王,千万不要再这样一副过于娇贵的样子,我观大王为人,是希望阿姊为他承担起后宫事务来,若是阿姊显露不能胜任的样子,只怕就会让魏夫人得逞了。”

  芈姝一惊,连忙点头,当下便匆匆而去。

  那时她因为樊少使早产,忙只急着叫太医等,又去通知秦王,并不理会虢美人之事,本以为此事便可了结。细究起来,她责罚虢美人,原是虢美人欲对芈月动手,撞到樊少使,亦是虢美人的寺人所为。她自忖问心无愧,谁想到虢美人竟然会以自尽来逃避追究,却不免只将她一个置于事态中心了。

  樊少使与虢美人均住掖庭宫,两人相去不远,待芈姝赶去之时,已经有太医诊断,虢美人悬梁虽然未死,但却因为抢救误时,至今仍然生命垂危,情况竟是比樊少使还要严重。

  芈姝本以为虢美人是伪装自尽,不想她竟真的生命垂危,当下大惊,又见掖庭宫中人来人往,将虢美人所居的小小院落挤了个水泄不通。又见秦王驷并不理睬于她,她又插不下手去,又过得一会儿,魏夫人、唐夫人、卫良人等人皆又来了,人人都显出焦急万分,对着虢美人、樊少使关切万分的话来,她更是觉得形单影只。

  当下见秦王驷出来,也忙跟了上去。

  秦王驷见她如此,更觉得她对虢美人、樊少使无慈爱之心,心中已经不悦,脸上却不显出什么来,只道:“王后,你还是回去吧。”

  芈姝委屈地咬了咬下唇,虢美人院中站了魏夫人,樊少使院中站了唐夫人,两人均是极为熟练地指挥着侍人行事,她竟是插不上手,便是回去又能如何。更何况此时她需要和秦王解释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当下道:“臣妾来向大王请罪。”

  秦王驷皱眉,叹道:“你是后宫之主,出了乱子,你首要之事,便是应该去处理事端,而不是向朕解释原委。”

  芈姝心中委屈,却想起芈月嘱咐,只得强忍了道:“臣妾有罪,大王定罪之前,可否容臣妾申辨。”

  秦王驷站住,侧转半身道:“哦,你还有申辨?”当下看了看左右,便一路直去了自己所居的寝殿承明殿,方问芈姝:“你要说些什么?

  芈姝忙道:“臣妾有罪,臣妾昨天只是见她太过嚣张,所以略施薄惩,臣妾并非故意辱她,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想不开,更没有想到樊少使居然那么巧会出现在那儿……”

  秦王驷见她狡辨,沉了脸:“寡人当着人前,欲为你留些情面,不想你毫无悔意。须知打人不打脸,你身为王后,初掌宫务,就行此刑罚,实属太过狠毒。寡人还听说虢美人曾经向你求情,说念在她服侍寡人多年的份上,休要辱她至此,否则会让她无颜存活,可你却不但不听,反而加倍辱她。孟芈,寡人只道你为人单纯,却不知你竟还如此骄横,轻贱宫人至此?”

  芈姝大惊,跪地泣道:“大王明鉴,臣妾从未罚治过人,又怎么会想到行此刑罚。臣妾是气那虢美人对季芈蓄意挑衅生事,无端就要对季芈掌嘴,所以才叫她自刑,为的只是告诫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无他意啊!“

  秦王驷一怔:“哦,这么说,是虢美人生事在前,你只是让她自作自受?”

  芈姝想到芈月嘱咐之语,忙道:“是,臣妾只是太生气了。因为,因为……”

  秦王驷问:“因为什么?”

  芈姝咬咬牙,说道:“因为之前就有内侍来密告臣妾说,大王和季芈在蕙院举止亲热,臣妾召季芈过来询问是否属实,臣妾好安排她给大王侍寝。幸得季芈解释说原是一场误会,谁知转眼季芈出去就遇上虢美人挑衅,指责季芈勾引大王,甚至连臣妾为什么召见季芈也知道。她还想无端生事,借此对季芈下毒手。若非臣妾及时赶到,无辜受刑的就变季芈了。臣妾恼怒她居然窥探中宫……”

  秦王驷心中恼怒,他昨日不过一时兴起,去看了芈月,不想今日就演变成一场风波。听了芈姝解释,他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想到了原因所在,一摆手道:“寡人知道了。哼,她不但窥探中宫,更胆敢窥探寡人的行踪,王后起来吧,此事……”他正想说,此事就此作罢,一转头却见芈姝皱着眉头,一脸娇弱不胜地扶着头喘气。一想到樊少使险些难产,虢美人亦是还在昏迷不醒,虽然虢美人有错在先,但她身为王后,不能安抚后宫,处事不当,略有委屈便矫情至此,实是令他失望。当下又转了态度厉声道:“可是你身为王后,不能很好的尽职,控制后宫的是非,甚至自己还跟着听信谣言,举止失常,惩罚失当,以至于虢美人投缳自尽,樊少使受惊早产。王后,寡人把后宫交给你,是指望能让寡人省心,而不是频频出事。甚至在出了事以后,还这般没心没肺,毫无悔意。”

  芈姝正是只觉得肺腑之中一阵阵难受已极,直想反胃呕吐,已经是忍得十分辛苦,闻听秦王驷之言,更是如万剑穿心,她脸色惨白,软软地跪倒,抚着胸口泣道:“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实在是难受……”说着,再也忍不住反胃之意,捂着嘴巴强忍。

  秦王驷见她如此,又想起甘茂曾有奏报,说她入秦之时,诸般矫情生事以至于行军拖延,才被义渠人所伏击。虽然他知这也是甘茂为自己脱罪之辞,但芈姝矫情还是给他留了一些印象。如今见她如此,仿佛更是印证,心中更加不悦,也懒得理会与她,只警告了她一句:“你如今是大秦王后,不是楚国公主,不要指望别人替你解决烦难,而是要主动为寡人排忧解难,解决好后宫的纠纷。你若管不好后宫的事,寡人也没办法让你继续管。好了,你出去吧。”

  芈姝闻听此言,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只脆弱地叫了一声:“大王……”就晕倒在地。

  秦王驷本是心烦意乱,竟是不曾注意到芈姝有异,此刻方觉察到不对,忙冲上去扶住芈姝,见芈姝脸色惨白,额头都是汗水,心中也急了,叫道:“王后,王后……来人,叫李醯!”

  太医李醯急忙而来,诊脉完毕,便笑着向秦王驷道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秦王驷听出了他的意思,当下一喜:“如何?”

  李醯道:“王后有喜了。”

  秦王驷大喜,扶住了芈姝叫道:“王后,王后!”

  芈姝睁开眼睛看到了秦王驷,便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欲解释:“大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绝非故意……”

  秦王驷忙温言安慰:“寡人知道了。王后,你是有喜了,要好好安胎,来日为寡人生一个嫡子。”

  芈姝闻讯,也是怔了一怔,方惊喜地抚着自己的腹部,仿佛不能置信:“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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