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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楚王商摆手道:“去吧!”

  昭阳退出。

  楚王商看着昭阳退出,缓缓闭上眼睛。

  诚如昭阳所言,他并不想废后,更不想废太子。但是,他却不能容忍王后越来越张狂的表现。

  废后,只不过是他敲打王后的行式而已。

  若是有可能,他自然是愿意悄无声息地把后宫之事,在后宫解决掉。但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身体很可能撑不过一年了,他不想造成一个在他身后动荡的楚国,也不想自己死后身边的人受到戕害。

  他就是故意要造成一种废后的风向,让王后惶恐,让太子惶恐,让王后与太子求助昭阳,再让昭阳“犯颜直谏”保下王后与太子,让王后与太子欠下昭阳这份大情面。此后,再让昭阳以宗室的名义保其子孙,便是王后与太子再有什么妄动,也不得不给昭阳这点面子。

  更何况这种废立风声,打了王后的脸面,戕害了她的威信,便能够让她在新王继位以后,不能伸手太长,也可保自己的后妃子嗣之安全。

  这并非万全之计,然而也只是他此刻能够对王后作的最大节制。

  他并不想这么快出手,然则自那日莒姬夜泣之后,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自己现在不做些什么,会很快没有机会再作了。

  这种预感曾经于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楚人重巫,他也很相信冥冥中自有神意在,既然有此预感,他想,他得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来。

  想到这里,他懒洋洋地伸了伸手,吩咐道:“寡人昼寝,无事不得相扰。”

  昭阳收起锦囊,着了青舃,走下章华台的台阶,转入回廊,慢慢地走着。

  一重重回廊,曲折宛转,转角出,见王后静静地站在那儿。

  赫赫楚王后,素来出入婢仆环侍,副笄六珈,衣饰华章。而今的王后,却是科头素衣,苍老憔悴不堪,竟是连姿容也不顾了。

  昭阳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臣昭阳参见小君。”

  王后侧身让过,长叹一声,掩面呜咽道:“小童是待罪之人,今日之后,不知道是否能受令尹之礼。”

  昭阳见她如此,虽知是作戏,心中也亦生恻隐之心,道:“小君可是来见大王?”

  王后点头泣道:“小童触怒大王,特来脱簪待罪。”

  昭阳作了一揖:“如此,臣告退。”

  王后的脸色很难看,她死死盯着昭阳,却从昭阳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来,她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大王召令尹何事?”

  昭阳恭敬地道:“小君请恕臣之罪,大王与臣议事,小君若要知道,当去问大王,不应该来问臣。”

  王后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昭阳微一拱手,便绕过王后身边继续向前走去。王后看着昭阳的背影,忽然尖利地叫了一声:“我问你,大王是不是要跟你商议废后的事?”

  昭阳站住,一动不动。

  王后眼中更加疯狂,她不顾礼仪,上前两步,嘶声道:“令尹,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今日大王召见你,没有说过这件事?”

  昭阳慢慢转过身去,慢慢地一步步走近王后,他的眼神严厉而锐利道:“那王后敢发誓吗?王后若敢发誓,终王后一生,不会伤害大王的任何一个儿女吗,不会杀大王的妃嫔吗??”

  王后瑟瑟发抖,直觉本能让她知道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颤声道:“若小童敢发誓呢,令尹也敢发誓吗?”

  昭阳肃容道:“若王后敢,那臣也敢发誓,终臣一生,必保全王后和太子的地位不受影响。”

  王后忽然放松下来,喜极而泣,跪下拜谢昭阳道:“小童代太子多谢令尹。”

  昭阳忙避让回拜道:“大王不负王后与太子,请王后勿负大王。”

  王后松了一口气,却是坐在地上,竟是一下子站不起来了。

  侍女玳瑁连忙上前扶起王后道:“小君。”

  昭阳却似是无视王后欲要渴知更多的眼神,只一揖道:“如此,臣告退。”

  说完,便转身而去。

  王后端坐在地上,看着昭阳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玳瑁不安地扶着她道:“小君,您无事吧。”

  王后摆了摆手,笑容惨淡道:“到了此刻,我还能再求什么?只要能够保得住现状,保得住太子,就是大幸了。”

  玳瑁心下惨淡道:“小君!”

  王后昂起头来,向着章华台行去,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亦无惧。

  §第七章 楚王殇

  到了章华台前,王后跪于殿前请罪,楚王商只是不理。到了天黑之时,奉方出来传诏,让王后闭门思过,却是连何时结束日期也不曾说。

  王后无奈,只得回去闭门思过。

  太子槐经此一事,倒是收敛了许多,言行举止,都在尽力老成持重,不敢轻佻。

  楚王商的身体却日渐衰弱,到后来其他宫室也懒得去了,无事只在莒姬的云梦台安歇,叫了公主月与公子戎在膝下玩耍罢了。

  莒姬却在悄悄地大手笔地撒钱,从宫内到宫外施了许多恩惠,更兼楚王商脾气也日渐暴燥,她倒是从中劝说,倒教不少人领了她的情面。

  一年又悄悄地过去,楚王商于一日酒宴之后发病,自此不起。莒姬带着儿女日日侍奉跟前,却也是无可奈何。

  太子槐与太子妇南氏也殷勤服侍,只是太子见都是莒姬在主持事务,便觉不安,私下于南氏商议,是否要向楚王商提出要让王后出来主持大局。

  南氏大惊,劝道:“太子也当知母后的脾气爽直,如今父王病重,万不可动气,倘若母后与父王稍有口角,再生变故,则太子何以自处?此时是太子关键时刻,千万不可再生变乱。”

  太子槐吃了一惊,收下暗悔,不敢再提起。然人心终究是一种微妙的事,他心中虽知南氏的提议甚是有理,然心中却也为南氏的过于无情而不悦。他生性浪漫多情,处事优柔寡断,平时处事若不是王后作主,便是要南氏推动一把。这一年多王后幽禁,许多事上南氏便不能不多作些主。这些本也无妨,奈何太子性子过于散漫,王后失势,诸兄弟都有虎视耽耽之举,南氏心中焦急恐惧,不免在有些事上过于急切强势,太子槐虽然也都依从了她,心中却不免有些不悦。

  恰此时他新幸了一个姬妾叫郑袖的,那郑姬长得娇弱可人,却是十分善于察颜观色,小心奉承,因此上南氏只道太子对自己言听计从,倚重十分,却不晓得太子槐心中的天平,却渐渐倚向了郑袖。

  王后正是绝经之时,又因在闭门思过,脾气更是暴燥,幸得天真烂漫的公主姝日日相伴,冲淡愁思。她年轻时颇受楚王商恩宠,兼性子好胜,主管后宫事事把持,因此长子槐和已出嫁的长女多由傅姆照料。到公主姝的时候,她渐为失宠,放在女儿身上的时间精力倒是多了些,与幼女的感情尤不能与其他人相比。

  楚王商的病势一日重过一日,他本有心倚重屈原推行新政,此时也有心无力,只得叫来太子槐,细细教导嘱咐,将来继位之后,勿忘振国威,行新政,于征伐上可交昭阳,于列国交涉和内政上可倚屈原。

  太子槐唯唯称是,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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