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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马文咬咬牙硬着头皮给杨欣再打过去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发短信,不回。

  宋明在边上看着,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马文咬牙切齿说:“我怎么就这么贱。以后我要是再管她的事,我就不姓马。”林惠在自己座位上,笑出声。杨欣电话刚巧这时打进来,问马文:“你到底什么事儿?快说!”

  马文立刻犯贱,说:“我有一个哥们儿公司要找一公关主任。我跟他们一说你,他们都觉得特合适。让你今天下午就去面试。”

  宋明跟林惠在边上听着,都觉得马文太可乐了。有这么巴结的吗?

  杨欣:“今天下午不行,黄总说他一哥们儿公司,缺一副总,让我去见个面呢。”

  马文把自己闹一烧鸡大窝脖,喃喃地说:“噢,哪个黄总啊?他哥们儿那公司靠谱吗?成,你先去看看。啊,挂了。”

  宋明在边上冷笑,看着马文挂了电话,说:“又白操心了吧?!”

  没有人能理解马文,连马文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杨欣是他老婆的时候,他没对杨欣有多好,这现在杨欣成了别人的老婆,他倒是见不得杨欣受委屈。比如说,他就极看不惯李义,杨欣在家闲一个多月了,也没见李义着多大急,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还成天板着张脸,难得有个笑模样,啥啥都不干,买菜做饭全是杨欣,连早点都是杨欣跑去买,还真把杨欣当一家庭妇女来使唤了!当然,更让马文难受的是,杨欣还真任劳任怨。

  有的时候,马文都想说说杨欣,您也是一个受过教育有理想有知识有文化的妇女,怎么就能把自己当成一老妈子自觉自愿地把伺候人当天职当使命当乐此不疲的伟大事业来干?最让马文看不惯的是,有的时候李义加班,半夜回来,到家脚都不洗直接往床上一躺,杨欣就巴巴儿地打一盆洗脚水给李义洗脚擦脚。话说回来,现在人家是两口子,杨欣爱干爱巴结,你管得着吗?一物降一物!可是,马文还是难受还是不舒服,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尤其见不得李义见天往前妻家跑,他那宝贝闺女一个电话,他就跟接了十二道金牌似的,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地飞驰过去。

  马文就替杨欣不值,就想劝杨欣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别到头来,人家还是一家子,你还是外人!这种事儿,马文见多了,远的不说,就说他自己一亲姑妈,丧偶之后改嫁,虽说是半路夫妻,那也是二三十年的半路夫妻,从三十七八到六十七八,伺候了小三十年,男人得了绝症,她也是跑前跑后,风里来雨里去,男人走了,尸骨未寒,男人前妻的闺女拿着老爸遗书马不停蹄地找她来了,她得净身出户啥啥都不能带走。遗书是公证过的,重大存款早就交给了闺女,现在闺女是来要房子的。马文亲姑呼天抢地啊,合着这小三十年,她就是一免费保姆!即便是一稍微厚道点的人家儿,对保姆都不能这样吧?马文就怕杨欣到头来,辛辛苦苦二十年,人家血浓于水回头是岸,她落一他亲姑的下场!

  有天马文加班,公司规定,过了晚上7点就可以打车回家,马文那天特意加到7点10分,然后打了辆车。刚一进小区,就见李义边走边急着招手打车,马文就知道李义这会儿能出门肯定又是去前妻家。

  也是那司机利欲熏心,一见李义招手,二话没说,连跟马文商量都没商量,一脚刹车就把车停下了。

  马文说:“我这还没到呢。”

  司机说:“你不就前面那楼吗?两步就到。”边说着边抬表:“前面没法调头。就这儿吧。咱互相理解一下?”

  马文正要跟司机理论,李义从老远跑过来,不等马文下车,伸手拉车门就坐进了后排,李义压根没看清坐在前排的是马文,他屁股还没坐稳就对司机说:“东润风景。”

  前排的马文回头,对李义说:“您别这么急行吗?我这儿还没下呢!”

  李义发现是马文,尴尬,有点口吃,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结巴地说:“对……对……对不起啊。”

  马文说了句:“我这倒霉催的。”下车。

  马文回到家,大概是8点多快9点了,杨欣一个人坐在客厅吃方便面,厨房里摆了一摊子做了一半的饭,一根葱一半切成葱花,另一半扔在那儿,刀就撂在案板上,一看就是“烂尾了”。

  马文一边换鞋一边问:“这叫怎么个茬?”

  杨欣心里不痛快,她本来好好地做着饭,结果孙容来一电话,直接打到家里的。杨欣接的电话,孙容连客气都没客气,直眉瞪眼地就说:“找李义。”

  杨欣窝一肚子火,但又不好说什么,她喊了李义过来。孙容火气那叫一个大,训李义训得跟个三孙子似的。李义直跟孙容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关机,是下午公司开会,要求必须关机,后来就忘记开了,是真的。他记着呢,今天应该给孙容两万元钱。李义问明天行不行,明天一早他就打到卡上。

  孙容说不行,明天一早,她就得把钱交上去。

  李义迟疑,他也是好几天都没在家正经吃饭了,今天好容易早点回来,杨欣高兴得什么似的,从冰箱里往外拿这个拿那个,他这又要出去,他有点说不出口。

  孙容直截了当,说:“你要是没工夫的话,我就让李离过去取一趟。”

  李义被击中,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说:“还是我过来吧。”

  “几点?”

  “我这就出门。”

  放下电话,李义见杨欣一脸不痛快。李义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对杨欣解释:“李离要参加一钢琴大赛,得交两万块钱,连报名费带食宿费,明天一早就得给人家。”

  杨欣嘟囔:“你们离婚,你不是什么都没有要吗?怎么她还跟你要钱?我就不信她兜里缺这两万块。”

  “我不是男的吗?能跟她计较这些个事吗?别不高兴了啊。”

  “我没不高兴,再说,我有资格不高兴吗?她是你前妻,你这不是都跟我说清楚了吗?你女儿要参加一钢琴大赛,好事啊,你赶紧去吧,给人送钱去啊。别让人家孤儿寡母的寒了心。”

  李义听出杨欣话里有话。前两天,杨欣跟李义一起去看李芹,路上马文打过一电话,让杨欣赶紧准备一份简历给他。杨欣挂了电话,跟李义主动解释,说是马文在帮她联系单位。李义笑笑,没说什么。杨欣就怕李义这种笑笑不说话,让她摸不着底。杨欣就晃着李义的胳膊,问:“不高兴了?”

  “我哪儿不高兴啦?再说,我有资格不高兴吗?他是你前夫,又是帮你找工作,我凭什么不高兴?”

  现在,杨欣把这句话还给了李义——作为现任,在前任问题上有不高兴的资格吗?

  杨欣希望李义处处理解她和马文,她总对李义说,马文已经过去了,历史了,翻篇了,她不指望李义跟马文成朋友,但她希望李义能理解,她之所以不愿意对马文赶尽杀绝,是因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感情,她希望李义能尊重她的历史以及曾经的付出。但换到自己这边,她就受不了,尤其受不了孙容的杀手锏——孙容动不动就抬出李离来。那就是一把剃骨钢刀,直戳李义心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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