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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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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虎一个人在房间里玩游戏,玩得正开心。杨欣走得急,手机丢在家里,不停地响。马虎懒得接。电话是李义的,他见杨欣不回短信,心里毛了。生怕杨欣闹出点什么意外。李义这么想着,就赶紧往杨欣家赶,出租车到楼下的时候,还是司机说了句:那哥们儿怎么挨那儿坐着?不会有什么想不开吧? 李义伸出头一看,靠,马文! 也是做贼心虚。当时李义就想肯定是杨欣把马文逼急了。李义了解杨欣的脾气,气人的时候特别气人,几乎是不计后果。他甚至担心马文一怒之下,把杨欣给怎么着了。他经常看电视,老公把老婆杀了而后自杀的事情比比皆是。李义二话不说,报了警。 马文根本没想到,自己就那样成了新闻人物。第二天晚报社会版头条就登了出来:“本市一男子为情跳楼酿成交通堵塞十小时”,午间新闻晚间新闻地方新闻综合新闻,都转播了马文“坠楼”的镜头。马文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掉到一个大气垫上,那是专门用于地震火灾的逃生设备。马文运气不太好的是,他掉到气垫的边缘,弹起来之后,滚落到了地上,造成左臂骨折。 医院里,医生护士都同情地看着马文,马文巨撮火,跟他们一一解释:“我没跳楼,我就是上楼顶散个心。” 后来杨欣赶到医院,一看马文没大事,还紧着跟人家说自己不是真想跳楼,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对马文说:“行了,别说了,再说,人家该送你去精神病院了!” 马文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正坐顶楼台子那儿发呆,就见下面围了一群黑压压的人,还有人展开了那个大气垫,当时马文真没往自己身上联想,直到身后出现了警察。警察在上来之前,已经跟马虎聊过,大致掌握了马文跟杨欣吵架的原因以及吵架的激烈程度。 警察叔叔一脸假装轻松的紧张,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半天没张嘴,生怕哪句话没说利落马文一头扎下去。马文一看警察那样就乐了,他这一乐,警察更毛了。马文一想,得,也别吓唬人家警察了,就对警察说:“我就在这儿坐会儿,不犯法吧?” 警察一听,松一口气,嘴一咧,一口京片子,说:“哥们儿,咱找个别的地方坐成吗?” 马文点点头,站起来,结果也是该着,起猛了,没站稳,腿下一拌蒜,直接掉下去了…… §第七章 马文手臂上挂着绷带,冲镜子里的自己咧嘴一乐。没人相信马文是一不留神掉下去的——连杨欣的亲妈也不相信。她在电视上看到马文的“跳楼”转播,当时就心脏病发作了。所以,杨欣这几天一直在她妈跟前儿照顾着,马虎一去上学,整个房子就剩马文自己。 平常,杨欣那间屋子都锁着门,自从马文出事儿之后,杨欣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事儿太多没顾上,总之,再没锁过。马文推开门,平常,他最多是站门口跟杨欣说两句,现在他几乎是充满好奇心地走了进去。房间里干净整洁,床还是数年前居然之家的那张,两米四的特大床。当时,马文嫌贵,但当着热情女店员的面,马文不好意思说贵,只说担心不结实。那女店员是一中年闷骚型美妇,颈上一颗黑痣,一双桃花眼乌溜溜地罩住马文和杨欣,似笑非笑地说:“这床还不结实?!你们要干什么呀?” 马文在床边坐下,床头柜上除了电话还有一帧水晶相片。相片里的杨欣涂脂抹粉穿着旗袍。那一年王家卫拍了《花样年华》,满街的女人都疯了,全以为自己穿上旗袍能跟张曼玉一个样儿。杨欣就是那会儿照了那么一套“旗袍装”。照完,杨欣让马文帮着挑一张做成水晶,马文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敷衍着说都好。后来杨欣自己选了一张立领的做了,拿回家来摆在床头,马文天天上那张床,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一次。现在,马文躺在床上,伸手把杨欣的“花样年华”拿过来,好好地端详了端详,还真有点“盗版张曼玉”的意思。 马文感觉自己有点困了,闭上眼睛,平常马文还有点失眠,没想到这回两眼皮那么一合,竟然就迷糊着了,而且还极踏实沉稳,有点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意思。杨欣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马文正睡得晕头转向,估计那会儿要是有人问他姓啥,他都得想一阵。马文很久没这么睡过了,所以根本不想接,但架不住杨欣固执,反复拨打,马文只好伸手在床上一通乱摸,原本他想着摸到就关机,但等摸到了一看来电显示“前妻”,赶紧接了。 还没等马文说话,杨欣那边已经是“黄洋界上炮声隆”,一通嚷嚷,把马文的耳朵震得嗡嗡的。马文刚开始还没闹明白,杨欣怎么一上来就没头没脑劈头盖脸地扫过一梭子:“你有完没完?有意思吗这样!” 愤怒谴责歇斯底里神经质。 马文听了一阵,直到听到“小报记者”四个字,马文才知道杨欣究竟是为什么。马文忍不住坏笑。没错,是他干的。他自打从医院回家,家里电话就没消停过,这帮记者也真厉害,竟然能知道他家电话。当然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从哪座楼掉下去的,找物业保安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谁给你保密啊?马文开始还有耐心跟记者们解释:“我真不是跳楼,我是上去散心。为什么散心?散心用得着为什么吗?我跟前妻,对,我们是发生了争执。为什么事儿争执?靠,我凭什么跟你说啊?!”三问两问,马文就烦了,烦了以后再接电话,就跟人家说:“马文不在”。但世上的事就怕“认真”二字,架不住人家记者“敬业”,你说不在,人家就问什么时候在?你是谁?然后第二天报纸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报道:“本报记者打通马先生(为情自杀者)宅电,一男子声称马先生不在家。据悉……”据悉之后,就可以胡编了。 马文头一回领教了“人言可畏”。但他生来具有自嘲精神,所以也不至于怎么样。只当是看别人的故事。不过,后来有一天,马文一个人在家呆得烦了,正好有记者打电话来,马文就动了坏心眼,心说:“凭什么我这么背,摔骨折了不说,还得整天应付小报记者?让人家随便编排?”他一犯坏,就把杨欣手机号给了人家。反正给一次也是给,索性那次之后,凡是电视台的八卦广播的街头小报的,一律全给。 杨欣觉得奇了怪了,怎么在老妈家这一两天,手机就没消停过。开始她没回过闷儿来,后来她急了,跟一记者嚷嚷,问人家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那记者就说是先打了马先生家电话,一男的接了电话告诉他的。杨欣一听能不火吗?当即挂了电话就给马文拨了过去。她在电话里咬牙切齿警告马文:“你信不信,我把你手机号贴到路边的小广告上去!” 马文躺在那张居然之家买的结实而柔软的大床上,懒洋洋地说:“行啊,我不反对。” 杨欣本来语言就贫乏,一生气就更贫乏,这人语言一贫乏就容易骂街,杨欣破口大骂:“你要脸吗你?” 马文任由笑骂,不急不恼:“这话该我问你吧?” “你怎么不嫌乱啊?”杨欣恼羞成怒。 “我怎么不嫌乱,我不就是上楼顶溜遛弯散个心,怎么警察就来了?谁打的110?你怎么不说那打电话报警的孙子不嫌乱呢?”马文直接把杨欣给顶了回去。 杨欣没词儿了。她跟马文一没词儿,一般就会狠呆呆地骂上自己一句:“我当初怎么瞎了眼会嫁给你!”这一套马文早已耳熟能详,所以杨欣刚一咒自己“瞎了眼”,马文就在那边接过去,说:“别老是说‘瞎了眼’,来点新鲜的,哪怕是‘瞎了狗眼’呢!”杨欣一听,当即把“马文”列为“拒接电话”。马文反复打,反复拒接。马文气得笑起来,想当初,杨欣哪儿懂什么“拒接功能”?还不是马文手把手反复教会的她! 杨欣的妈躺在里屋的床上。杨欣在厅里给马文打电话,杨欣她妈虽说听得不真,但也听明白是真吵。而且杨欣她妈根本不用问,就知道女儿是跟马文嚷嚷。杨欣跟别人说话都淑女着呢,就跟马文,整个一泼妇。 杨欣挂了电话,调整一下呼吸,进了卧室。杨欣她妈靠在床上,一脸愠怒。 杨欣赔着个笑脸,没话找话:“妈,您吃个苹果吧?” “不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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