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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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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大娘一脚把天生踢倒在地上。天生哇的一声哭了。天生哭着还犟嘴,说:“俺爹就是皇军嘛,俺在炮楼里天天喊,你咋不打俺。” 咱大娘把儿子抱起来,说:“看,你和你亲爹一个性格,就是犟。那皇军龟田不是你亲爹,那打死皇军的大胡子才是你亲爹。咱是被那皇军龟田抢到炮楼里的。你现在还不懂事,你将来长大了就懂了。” 天生说:“那皇军就是俺亲爹,还给俺好吃的。” 咱大娘说:“你再犟,俺不要你了。” 天生便鼓着嘴不说话了,可是心里却不服。村里人听到两个人说话,就说:“你听听,这真是认贼作父。” “啥认贼作父,那孩子就是龟孙的。玉仙这样说还不是想讹上咱贾寨,讹上贾文锦。你说那孩子谁能说清是谁的种。” “她去等贾文锦,你瞧贾文锦会认她?” “不是早把她休了嘛!” “等也白等,听说贾文锦在养伤,这次回不来。” 咱大娘牵着天生向桥头走,边走边说:“你爹是大胡子,腰里别着盒子枪,骑着高头大马。”天生不吭声。 咱大娘牵着儿子走出村外,来到老桥旁,迎风站着。秋风吹来,吹散了咱大娘的头发,那散发飘荡着如细柳,显得女人很生动。咱大娘就是想使自己生动起来,能生动得让贾文锦认下自己,就是不认自己,认下孩子也好。咱大娘进入一种无边无际的遐想。 这时,远方走来了一群人。她举手在额上想看清楚来人。可是,等那群人走到身边,咱大娘愣了,大家都留着大胡子。咱大娘觉得好像都认识,又好像都不认识,好像在哪见过,好像又从来没见过。来的那群人早已认出了咱大娘。走在前头的是大黑,大黑身后是二黑、春柱、金声、万斗、秋收等一些黑马团白马团的人。 咱大娘嫁到贾寨没多久就送给了龟田,村里人根本还没认全,加上大家都留着大胡子,咱大娘当然认不出他们。咱大娘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在大白天还是能分辨出他们不是贾文锦。大黑望望那女人连忙低下了头。咱大娘想向大家打招呼,想问贾文锦怎么没回来,可是见大家根本不理她,张了张嘴只咽了下口沫。 “嘿!这不是那日本鬼子龟田的女人吗,咋在这?”春柱捣了一下大黑的腰窝说,春柱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地望着咱大娘。 大黑说:“啥日本鬼子的女人,那是咱队长的女人,咱该叫嫂子!” 金声在后头“呸”地吐了一口,说。“球!啥嫂子不嫂子的。贾文锦早不要了!”万斗没听清前头大黑和金声的争论,只是望着女人。望着狠狠地咽了下口水说:“这女人真他娘的……”万斗想说“漂亮”又觉得只用漂亮还无法形容对这女人的感受,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啧啧响。最后叹口气说:“怪不得连日本鬼子龟田都看上了呢!真是,嘿嘿……” 秋收说:“她刚过门那会儿,还是个黄毛丫头,这几年在炮楼里养的,整天大米白面的,又不下地干活。女人就得养着!” 二黑便不咸不淡地骂:“娘的,这几年咱提着脑袋过日子,抗日,抗日,整天抗日。她不但不抗日,还天天让日本人日,把龟孙子都日出来了。妈的,抗日应该从女人做起。” 哈哈……大家都笑。 金声说:“不定是谁日出来的呢!说不定是咱队长的野种。” 几人过了桥,春柱感叹地说:“娘的,俺爹真不该恁早给俺娶媳妇,要是现在,说不准也找个像她那样的女人。” 金声说:“你还是安心抱你那柏树皮吧!” 春柱不服气地说:“要是赶现在,俺不信找不到她这样的女人,俺好歹也是个抗日英雄!”几个人被春柱的这句豪言壮语弄得热血沸腾,英雄感油然而生,步子也迈得大了。 大黑说:“咱快走,好让村里有个准备,大队人马在后头呢。” 45.咱四大爷之七 中午,贾寨的那场好戏终于开场了。 贾兴朝率先上了戏台。贾兴朝那天格外精神,头戴瓜皮帽,身着长袍马褂,一副乡绅之派。在贾兴朝身后是贾兴安,贾兴安身后是贾兴良,贾兴良身后才是“文”字辈的咱二大爷和咱三大爷。总之戏台上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敲了一晌午的锣鼓家伙,停了下来。贾兴朝站在台上,将拐杖挂在胳膊上双手抱拳向台下作揖,说:“各位父老乡亲,东西庄的老少爷们,感谢来捧场呀!”台下便有人拍手。 贾兴朝又说:“小鬼子败啦!咱又该有好日子过啦!过上了太平日子,咱不能忘记打鬼子的英雄。在开戏前,俺先请打鬼子的英雄上台亮亮相,他们都是黑马团白马团的英雄,都是贾寨好后生呀!”贾兴朝话音刚落,人们便兴奋地喊:“好!好哇!” 咱三大爷向戏台两边摆摆手,顿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大黑、二黑、春柱、金声、万斗、秋收等,从后台踩着鼓点鱼贯而出,像戏里将相出场似的。几个人都穿着贾寨为其赶做的长袍马褂,修了胡子,刮了光头,那光头剃得贼亮,在日光下闪着青光。 有人高声吆喝:“晚上看戏不用汽灯了,贾寨弄来了恁多电灯!” “哈哈……”人们一阵大笑。笑过了,有老人在台下啧啧称奇,说:“真是好汉子!”孩子们争着朝前挤,“瞧,胡子队的,腰里都别着双枪,百发百准!” “枪呢?” “枪在怀里藏着,你看腰里都鼓鼓的。” 几个人在台上站成一排,贾兴朝为他们戴大红花。那大红花挂在胸前,显得不伦不类的。有大闺女小媳妇便“嘻嘻”笑着在台下议论,眼里热热的。 “咦!真像新郎官!” “可惜没有新娘!” “那你去呀!你往上一站不就般配了嘛!”小媳妇便羞大闺女。 大闺女便红了脸,扭着小媳妇打。一时台下女人闹成一团,弄得净是她们的声音。这时,有人在人群中突然喊:“俺的大红花呢?” 大家扭头一望,发现是咱四大爷贾文灿。咱四大爷站在那里,身后整整齐齐立了十几个弟兄。咱四大爷见大家都在看他,便带着人一蹦就上了戏台。咱四大爷的人穿戴十分明快,黑白相间。里头穿白绸子的内衣,外套黑缎子的汗褂。腰里扎宽牛皮带,别了两把盒子枪。咱四大爷一上台便引起了台下的一阵骚动,孩子往前挤,大闺女小媳妇往后退。咱四大爷望望贾兴朝问:“俺是不是抗日英雄?”贾兴朝望望咱二大爷和咱三大爷说:“你的确打过鬼子。”咱四大爷说:“那俺的大红花呢?” 贾兴朝说:“不知道你们回来呀!” 咱四大爷嘿嘿笑笑,说:“各位乡亲,刚才大家都听到了,俺也是打鬼子的,俺也该戴大红花。只是村里不知道俺回来,没有准备。好,俺大红花可以不戴,喝酒吃肉总有俺的份吧。” 贾兴安哈哈笑了,说:“铁蛋,你别逗了,酒肉管你够。” 台下都笑了。 咱四大爷笑笑说:“也就俺叔敢叫俺小名。好,为了感谢乡亲们对俺的厚爱,这酒俺不白喝,肉也不白吃。俺今天给大家露两手。” 咱四大爷说着拔出枪,望望百步之外正在粪堆上刨食的鸡。咱四大爷说:“这是谁家的鸡,俺买了。” 有孩子喊:“买鸡干啥,猪都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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