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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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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枪响划过,鬼子向村里开了一枪。鬼子开的这一枪是试探性的,没有目标。可是鬼子的这一枪却引来了像炒豆子似的枪声。村里人看到在路基边有一排火花,在河边也有一排火花像星星一闪一闪。村后的松树岗上有一挺机枪,那声音是哒哒哒的,喷出一串焰光弹向炮楼上飞。 鬼子的炮楼被突然的枪声打蒙了,半天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从炮楼的每一个枪口开始喷出火花。 就这样双方对射了有一个时辰,这时,趴在路边和趴在河边的人喊着开始向炮楼边冲。路边的人冲过了公路,却被炮楼的壕沟挡住。趴在河边的游过了河,却上不了岸,被机枪压迫在河岸边,双方僵持不下。 就这样双方打了一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鬼子的增援从镇上顺着公路来了。增援的鬼子被埋伏在老窑上的人暂时挡住了,黑马团白马团见鬼子援兵已到,按计划开始撤退。在公路边的向南撤退,在河边的穿过张寨向西跑了。在黑马团白马团撤退时,鬼子从炮楼里冲了出来。埋伏在松树岗和老窑上的人只有穿过贾寨过河向东南方向跑了。在这部分人中大多是贾寨的人,咱大爷贾文锦也在其中。咱大爷的高头大马轻而易举地就渡过了河,可是喜槐的驴却死活也不渡河。咱大爷的马队已消逝在远方了,喜槐和他的驴却还在河边徘徊。 这时,鬼子已经冲到了河边,喜槐见状跳下驴投进河里。喜槐在河里扎了个猛子一露头便被如雨点一样多的子弹击中。水面上一片血,血水顺河水而下。喜槐却再也没露头。喜槐家的驴却十分狡猾,一溜烟就消逝在村里。 后来,喜槐爹贾兴安在河下游好几里的地方找到了喜槐。喜槐身上有好多窟窿,全身像鱼一样白。喜槐像一条真正的鱼搁浅在河滩之上。贾兴安把喜槐弄回了村,喜槐媳妇哇的一声扑了上去,喜槐八岁的儿子牛娃也随着娘大哭起来。 “呜……你让俺孤儿寡母咋过呀!” 闻讯赶到贾兴安小院的婶子大娘连忙劝,可是牛娃娘的哭声还是像拉响的弦子悠扬地展开了。这样,来劝牛娃娘的女人们也就加入到了哭丧的乐队。要不是咱三大爷贾文清及时赶来,埋葬喜槐的丧事会像传统的丧事一样按部就班。贾兴安还预备去请响器班子,准备大操大办。村里人号称要将喜槐的丧事办成贾寨最风光最热闹的丧事。 喜槐是打鬼子的英雄,英雄当然应该厚葬。 可是,咱三大爷的一句话就把一个昂扬的丧事压抑住了。咱三大爷像一个乐队的指挥,把手一挥就让一切停了下来。咱三大爷低声吼道: “哭啥哭,憋住!都想死呀。” 哭丧的女人们哭丧着脸望着咱三大爷。咱三大爷压低声音说:“鬼子炮楼里也死了人,他们正找不到地方出气呢!你们哭吧,把鬼子引来算了。要是鬼子知道打炮楼的有你家的人,那你们全家一个也活不成。有多少送死的人也挡不住鬼子来杀你们全家。” 贾兴朝也说:“贾文清说得对,这事咱不能声张。” 这时,咱四大爷贾文灿过来了。咱四大爷说:“俺的人给俺送信了,炮楼里死了三个鬼子。龟田说照旧让贾寨送三个人去抵命。” 贾兴安问:“铁蛋,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咱四大爷说:“不是俺吹,炮楼里的鬼子谁打一个喷嚏俺都知道。俺在皇协军里安插的有弟兄。” 咱四大爷此话一出,村里人无不对他另眼相看。贾兴良说,你恁能,你咋不去把炮楼端了。咱四大爷说,不是不端,是时候没到。俺没有俺大哥的人多,俺也没有俺大哥恁笨,硬打。 咱四大爷贾文灿说咱大爷贾文锦的坏话,咱三大爷贾文清就不爱听了。咱三大爷说,好了,就显你能,你少说两句死不了人。 咱四大爷说,俺就少说了两句,现在就死人了。要是打炮楼之前来问问俺情况,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村里人见弟兄两个在那里抬杠,都躲到一边去了。这时牛娃娘起身跑进了堂屋,关起了门,用三床被子将自己的头蒙着,然后在被窝内号啕大哭。牛娃娘的哭声压抑成了遥远的闷雷,惊天动地而又无声无息。村里人聚集在院里,被那哭声震得脚底板一麻一麻的。咱三大爷说让她哭哭吧。 村里人听着牛娃娘遥远的哭声开始商量埋葬喜槐的事。 总之,埋葬喜槐要隆重而又悄无声息;要铺张,全村人都来,满待客。为了不让鬼子知道,在村口还放了岗哨,灵棚搭在贾兴安家院里,关着院门办。棺材当然要上好的柏树棺,要五、六、七的厚,就是盖板五寸,边板六寸,底板七寸。所有花的钱由贾寨人平摊。 村里人为喜槐的丧事忙着,也没忘了总结黑马团白马团攻打鬼子炮楼失败的原因。炮楼里只有十几个鬼子,十来个皇协军,咱大爷有一百多号人,鬼子有机关枪,黑马团白马团也有机关枪,咱大爷还有马队呢!那为啥打不过鬼子? 咱三大爷恨恨地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切都报。 咱四大爷说,不是时间没到,是鬼子有了准备。 咱四大爷此话一说,大家不由抬起了头。咱四大爷说,鬼子是听到狗咬声才警觉起来的。狗一咬,鬼子就注意贾寨和张寨的动静了,后来发现有队伍悄悄进村。鬼子立即人上岗楼,子弹上膛,还悄悄派人去搬援兵。 当时,黑马团白马团的人分两处向炮楼摸,一队到路边,一队到河边,鬼子就开枪了。鬼子开枪时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向炮楼摸过来了,鬼子开枪是为了侦察,为打草惊蛇。鬼子那试探性的一枪让黑马团白马团的人措手不及,以为被鬼子发现了,结果大家就劈劈啪啪地打了起来。战斗在咱大爷他们早有准备却又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打响了。咱大爷当时在松树岗上,他抱着机枪向炮楼里扫射,有一阵打得鬼子都抬不起头来。派出的两队人马冲进了壕沟,可是冲进壕沟的人却爬不上去,那壕沟又陡又滑,壕沟里只有半沟水,跳进去容易爬上去难。喜槐撤退时落在了最后,因为喜槐当时困在那壕沟里了,眼见鬼子援兵到了却爬不上去。后来,还是大黑用裤腰带把喜槐拉上来的。 这次攻打炮楼失败不是兵没人家多,也不是枪没人家好,是首先暴露了目标。谁暴露了目标? 是狗,是狗娘养的狗。 这些狗日的狗,你拿馍喂它想让它看门呢,它们却吃里扒外,听到动静就咬,也不管好歹乱咬一气,喔吼连天,给鬼子报信,当了汉奸。这些“狗汉奸”还养它们干啥,打!打狗吃肉,用狗头祭奠喜槐在天之灵。 村里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要打鬼子先打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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