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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咱四大爷之一

  咱四大爷贾文灿是那一带有名的土匪,由于是土匪,人们都叫他小名铁蛋。

  开始,铁蛋只是为了好玩。他把扫帚头用红布包了藏在腰里,天黑时在村里四处转悠。遇到村里行人便悄然跟在身后,冷不防用扫帚疙瘩顶住人家的后腰,发一声喊:“别动,动就毙了你。”行人不知真假便不敢动,只有乖乖地举起手来。这时铁蛋就在身后哈哈大笑。行人回过身了见是铁蛋,气得要打,铁蛋早就逃之夭夭了。行人告贾兴忠,贾兴忠只是笑笑,不管。铁蛋娘去打,铁蛋跑得比兔子还快。铁蛋娘裹了一双小脚,又追不上,干瞪眼。贾寨人说,铁蛋这孩子有爹生没爹教,将来成不了器。后来,铁蛋把在贾寨吓人的招数用在了抢劫上。

  铁蛋用那扫帚疙瘩开始拦路抢劫。不久,在黑道上渐渐闯出了名,出了名就有人来投奔,日子久了招集了不少乌合之众。后来惊动了官府,官府把铁蛋拿住了一次,一搜身却只搜出两截扫帚头,审问时拒不承认有拦路抢劫之行为。官府无凭无据,只有放人。他手下兄弟知道铁蛋腰里只有两把扫帚头,就起了反心,趁他不注意时下手,结果他从腰里拔出了真枪,一枪一个把造反者撂倒在地上。其他人大惊,说铁蛋怀里的红布包会变,要啥变啥。从此,手下人无人敢反。

  平原地带土匪和山匪有些不同。山里山匪明抢豪夺占山为王;而平原土匪无险可守也就无山寨,平常分散在各个村庄极为神秘,专选那种月黑风高之夜,用黑布将脸裹了,呼哨而聚打家劫舍。铁蛋经常在老窑里聚会,那孔窑就成了他们的秘密老窝。铁蛋种了二亩茅烟,经常提着烟叶四处转悠。见路上走着单身行人,便远远地瞄着。他常派人外出踩线。提着卖烟的筐到一个村子叫喊:“卖茅烟,卖茅烟!”如果本村有内线,内线自然出来接头,早把村里哪家穷哪家富摸得清楚。富人家门上便有了标志,夜里来了直奔而入。

  贾兴忠死后,贾兴忠的太太和两个姨太太分家了,各过各的。孤儿寡母的日子自然艰难。一直到贾兴忠的三个老婆都相继去世,几个姑姑该出嫁的也都出嫁了,咱大爷贾文锦、咱二大爷贾文柏,咱四大爷贾文灿,咱五大爷贾文坡都还没有娶上媳妇。

  咱大爷贾文锦亲事倒是定下了,咱二大爷贾文柏,咱三大爷、铁蛋和咱五大爷大头都三十多了也没人操心了。咱二大爷贾文柏曾在贾兴忠死前订下了一门亲事,是贾兴忠的酒肉朋友,在一次喝酒时那酒肉朋友醉着把小女许配给了咱二大爷贾文柏,贾兴忠在醉中就答应了,后来才知贾兴忠的酒肉朋友的小女才五岁,这可苦了咱二大爷贾文柏,至少要等十年。就在那女子可以出嫁时,贾兴忠又被打死了,人家把亲退了。

  咱五大爷贾文坡脑子不够用,一直没有人提亲。咱四大爷铁蛋就不像样了,谁敢嫁。

  贾寨人都叹气,说这剩下的几头货咋弄呢!眼看要打光棍。铁蛋说,球,俺一个人吃了全家饱,要媳妇干啥,路上走的大闺女都是俺媳妇!铁蛋这样说也是这样干的,碰到单身的女子就往高粱地里拉。可怜单身女子早吓得魂出七窍,哪还有反抗的力。只有回家向嫂子哭诉:

  “俺走到高粱地,遇到个拿枪的;那个拿枪的,不是好东西,三下两下拉俺到高粱地……啊哟,我的大嫂哟!”

  一时,贾寨远近的村里没有女子再单身走亲戚。不过,铁蛋从来不抢贾寨人,也不坏贾寨的女子,这叫兔子不吃窝边草。

  当时,日本鬼子没来,国军的队伍先过来了。溃败的队伍沿着贾寨和张寨之间的黄泥大道从东北方向西南方向撤退。在咱那一带人们把那次著名的撤退叫过队伍。咱四大爷贾文灿在过队伍那天晚上也回到了贾寨。那天晚上是个大月亮头,一轮明月的。半夜里开始过队伍,贾寨的狗在咱五大爷贾文坡家的花狗带领下那个咬的,惊天动地的。贾寨人听到狗咬的那么厉害谁也不敢出门,只敢从门缝向外看。咱五大爷披着衣服吆喝他的狗,正碰见咱三大爷贾文清也出来了。贾文坡问贾文清:“是不是日本鬼子来了?”咱三大爷说,谁知道?贾文清说着爬上墙头向村外望。贾文坡问:“咋样?”咱三大爷说:“没事,是国军。”

  贾文清一蹦跳下墙头,说:“俺听到有人骂娘,是中国军队。”

  这时,见咱四大爷贾文灿带着人回来了。咱三大爷望望铁蛋说:“你回来干啥?”

  铁蛋说:“俺咋就不能回来了,这是俺家,俺回来抗日。”

  贾文清说:“你回来抗日,别祸害老百姓就行。”

  咱四大爷贾文灿说:“俺不和你老三说话,金木水火土,你是水俺是火,水火不相容。”

  咱三大爷贾文清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最后害了老百姓。”

  贾文灿嘻嘻笑笑说:“俺抗日不祸害老百姓。”贾文清不再说话,见村口又有好几个黑衣人向咱四大爷家来。

  咱五大爷贾文坡问贾文清:“咱该咋办?”

  咱三大爷说:“这鬼子就像一阵洪水,洪峰过去了,也就没劲了,该干啥干啥,鬼子现在还顾不上老百姓。”

  贾文灿说:“国军跑了,咱们没地方跑,今晚上咱们可发财了。”二十几个人在咱四大爷贾文灿带领下向老窑走去。

  咱四大爷带人来到路边,在路基边埋伏下来。大家见路上的队伍像放羊一样由东南向西北漫了过去,队不成队,群不成群的。咱四大爷骂了一句:“娘那泶,真是溃不成军。”

  一大队兵过去了,后边来了掉了队的伤兵,有五六个。咱四大爷一挥手,大家一起扑向公路。

  “别动,我们是抗日别动队!”

  几个伤兵站下了,带头的问:“抗日别动队拦俺干啥?等鬼子过来了拦鬼子去。”

  咱四大爷说:“你们要拦,鬼子也要拦,拦你们就是为了拦鬼子。”

  伤兵说:“这是啥意思?”

  咱四大爷说:“拦你们是为了你们手里的家伙,有了你们手里的家伙了,就可以拦鬼子了。”

  伤兵说:“你们要缴我们的枪?”

  咱四大爷说:“别说恁难听,反正你们撤了,也没什么用了,你们还不如把枪给我们留下,我们用它打鬼子。”

  伤兵说:“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说不定路上还能换口吃的。给你们了我们喝西北风去。”

  咱四大爷说:“我这有五块钱,你们拿着路上救急。”

  领头的伤兵说:“不中,不中,才给五块钱,一杆枪也值五十块钱。”

  咱四大爷见商量不通便向大家使了个眼色,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弟兄一下扑上去,把几个伤兵按倒了。伤兵在地上哇哇乱叫。咱四大爷站在那里笑了,说:“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给你们说不中,就别怪弟兄们下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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