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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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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贵的眼睛没挪位,一双脚丫移下桌子往盆里一撂,烫得“妈呀”一声嚎,“你小子成心是不是?你想烫死我呀?”他抬脚朝赵丫揣去,赵丫朝后一倒正好倒在陶笛怀里。陶笛把赵丫往旁边一推,挥拳朝金贵打去,金贵滚到地上,撞翻了洗脚水,陶笛又将湿淋淋的金贵从地上拎起来,跟着又是两拳,金贵的脸上立刻出现三大块瘀青。那晚,赵丫等人争抢着把一肚子的憋屈全倒给陶笛,气得陶笛大骂:“你们横竖也是男人,怎么能让人熊到这份儿上?你们还他妈有没有血性?” 赵丫喃喃说:“在我们村,村长就是这么熊人的,我们以为……到了部队也是这样……” 另一兵说:“班长说……只要我们听话,他保证复员前帮我们弄到党票……” 这件事把康冬冬气得暴跳,“在我的排里竟然藏着一个小暴君?奇耻大辱呵!这小子的谱儿摆得比我老爸中将副司令还大,我老爸待身边的兵跟待儿子似的,他个小班长牛上了天!” 在康冬冬气势汹汹准备收拾金贵小子时,高风冷那边还准备找康冬冬算账哩。金贵当晚带着一脸瘀青哭叽叽去找队长教导员,说陶笛欺负人,他仗着排长护着他,在排里横行霸道,今晚他到二班来,看见金贵在看明星画报,他就要,金贵说等我看完了借你,他动手就夺,金贵也就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他小子驴劲儿上来了,接连三重拳,把金贵打成了青面鬼。 高队长狠狠一拍桌子:“这兵还得了!这不是条活驴兵痞?!我整不住他我这队长还当什么当呀!” 李教导员说:“队长,你先别动气,这事还得调查,这只是金贵一面之词。” 高队长:“这不是明摆着吗?金贵一个憨厚的农村娃子还会编瞎话?像金贵,像我高风冷和你李教导员,我们这些从土坷垃里拱出来的农村娃子,娘胎里就没带出鬼心眼子,小贼胆子,花花肠子!” 李教导员说:“队长你这是血统论了,农村兵有好有赖,城里兵也一样。” 但在高风冷的骨子里,这观念绝对是根深蒂固的,少爷兵和农村兵发生冲突时,错肯定在少爷兵,问都不用问。 当高队长和康排长彼此气哼哼地面对面时,果然少爷兵那伙抛出另一种版本。 对质!对质就对质!谁怕谁呀? 金贵班里的兵最有发言权,面对几位队排领导,金贵理直气壮地质问兵们:“我金贵啥时候让你们打过洗脚水?我金贵啥时候熊过你们烟抽?赵丫,你说,到底有这事吗?为了弄钱给我买烟抽,你老娘把下蛋的老母鸡都卖了?这事是你的还是我的?我为了给我班里的兵买奶粉补养身子,不但要我老娘卖老母鸡,还把我家做种的大公鸡买了呢!我金贵好事做了一大筐,你们反倒把屎盆扣到我头上!” 兵们红头涨脸憋了半天,赵丫憋出一句话:“班长,你……从没欺负过咱!” 其他兵默认。 康冬冬惊得合不拢嘴巴,高风冷得意洋洋地准备处置陶笛。 康冬冬找到陶笛大喊:“你他妈到底咋回事?我在高风冷面前灰头鼠脸的不要紧,你小子这回算是被他放到案板上,他是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 陶笛被关进禁闭室思过写检讨,晚上赵丫把歉疚的脸伸进窗户说:“陶笛对不起,人家金贵有队长护着,他说我们就是揭他也捞不着好饼子吃,他跟我说,要是我这把保了他,他保证半年之内让我入党。陶笛你是城里兵,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山村娃子日子过得多不容易!”赵丫哭了:“爹妈在那个土窝子里受了半辈子窝囊气,村长熊我爸,村长的老娘们儿熊我妈,我爸承包了养鱼池,村长天天不花钱来抓鱼,我妈做一手好针线活,村长的老娘们儿总是找我妈给她一家大小做衣服,我当兵了,爹妈说,咱们老赵家这口气全靠你争了,你在队伍上入个党,复员回来,怎么的还不在县里的公安局弄个警察干干,往后村里就没人敢这么使唤咱了。”本来陶笛想给他一嘴巴,赵丫一哭,把他的气哭没了,“行了,你滚!” “陶笛,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赵丫哭着走了。 陶笛拒绝写检讨,高队长冷笑:“好!你小子驴,我比你还驴!看我怎么整治你,我非杀杀你们这帮少爷兵的威风不可!”陶笛被剥夺了训练资格,变为彻底的劳动者,他擦完了全队的玻璃窗,又抱着扫帚打扫营区,然后被分派到伙房去削土豆胡罗卜,这还不算完,黑板报上,一篇篇评论兵痞作风的文章,指名道姓地说陶笛,仿佛他真成了横行队里的兵痞。 赵丫站到黑板报前哭了,李教导员发现了赵丫的眼泪,就把他招到自己房子里谈心,李教导员循循善诱,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过去,赵丫承受不住了,跟李教导员把什么什么都说了,“教导员我还是个人吗?人这张脸皮我赵丫不配呀!” 李教导员重重地拍着他的肩:“你是特战队的士兵,记住,兵的骨头是宁折不弯的。” 高风冷大吃一惊:“这么说,我是委屈陶笛这小子了?”他想了想又说:“这小子底气足啊,天大的委屈扛着,他居然吃得住劲儿,搁一般小心眼子的兵早受不了了,没准儿会弄出个神经分裂,这小子行!” “你呀,赶紧把那套血统论丢了吧!”李教导员笑说。 金贵的班长被拿下来了,陶笛被康冬冬派到二班去当班长,紧跟着康冬冬也把自己的铺位搬到了二班宿舍,他离不开陶笛,跟这小子在一起,他就觉得心里踏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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