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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看着卫平的来信七凤苦苦地笑了。命运捉弄了她,她是幸运的弃儿,她不再相信命运会青睐自己。她来到大街上,把卫平的信撕成片片儿抛向空中,纸片儿在瑟瑟的秋风中飞舞,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一群失去方向的蝴蝶。她叹了口气回到家里,她已经感觉到家里的篱笆墙开了口子,她想尽力修补,她想保护好这个家。

  第二天一早,杨为健来到班组,坐在更衣箱前闷头吸烟。六凤拎着一铁筐饭盒过来了,问:“小杨,怎么一个人闷头抽烟,怎么了?”

  “没怎么。”

  “说谎。看你一脑门子官司。和七凤闹不愉快了?”

  “咱敢吗?人家马上就是大学生了,现在野得连孩子都不管了。”

  “七凤要是能考大学是好事呀,你可得支持着点儿。哎,问你件事儿,七凤还没怀上吗?”

  杨为健冷冷一笑说:“她现在这个样能怀上吗?人家正拼死拼命地考大学呢。”

  “七凤的意思呢?”

  “她没说。六姐,讷河那个人给她来信了,我看着不大对头。”

  “你可别埋汰我妹,来信就来信呗,七凤绝不会再和他打恋恋。我可告诉你,这些事儿当时可没瞒你,咱都谈好了,你俩愿意,可别怨我,别弄得我没吃着猪头沾一身腥气。”

  “真闹得慌,那人又提起了黑虎的事儿。本来我对孩子挺有感情的,叫他这么一提,我看着黑虎就闹心。唉,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当初就不该要这个孩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呢。只要有这个孩子他们就断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对黑虎不好我们姊妹八个可饶不了你,我们家老太太更得跟你拼老命。还有什么话儿你跟我说。”

  杨为健不说话。鞋是自己穿的,道是自己走的,脚上的泡是自己磨的,打掉牙自己咽,没有什么好说的。六凤给他出主意:“现在说别的没有用,当务之急是你们俩赶紧要个孩子,有了孩子什么愁事儿都没有了,你说是不是?别像个傻狍子似的,炕上多下点功夫。”说着自己也嘻嘻笑。

  杨为健的确是个傻狍子,自己老婆怀了孕不知道,张彩莲却看出来了。这天晚上在吴老师家听完课,张彩莲问七凤怀孕了是不是?七凤告诉她已经三个多月了。张彩莲问她打算怎么办。七凤说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张彩莲急了,告诉她大学不允许孕妇上课,更不允许坐月子,劝她赶快打掉;还告诉她本班的姜小红、玉苹为考大学已经把孩子做了。

  七凤说:“彩莲,你不知道,我有些特殊情况,一旦……”皇帝不急太监急,张彩莲跺着脚说:“什么一旦两旦,到时候和录取你的大学说去!考大学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还糊涂啊!不是有黑虎了吗,已经有个兔子别腰后了,实在想要等毕业后,怎么凭着精细使糊涂!”

  七凤嗫嚅道:“可是,我不能做,我的情况你不了解……”张彩莲火了,说同学一场该说的已经说了,主意你自己拿。说完气得骑着车子走了。

  这天晚上,吃着饭黑虎又闹人,哭着非要伸手抓饭不可,七凤怎么哄也不行。杨为健用筷子捋了黑虎嫩嫩的小手,黑虎哭得更凶了。七凤火了:“为健,这是干什么?孩子不懂事儿,你怎么能用筷子捋他?有气就往我身上撒,你真下得了手!”杨为健更火:“闹,闹,闹!吃饭就没有不哭的时候,看他一眼就闹得慌。像谁呢,这么爱哭?要哭出去哭!”

  七凤抱着孩子到外屋,拍着悠着哄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满脸颊。七凤边哄孩子边对里屋的杨为健诉说心中的委屈:“我带着孩子嫁给你不是来受屈的,更不是请求你怜悯的,你看着不顺眼我们走,我既然敢走进你的门,也敢走出去,我不信没有我们母子遮风挡雨的地方!”杨为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七凤说:“说了归齐还不是为了那封信吗?道理我跟你讲了,我不愿重复,我希望你像个男子汉把胸怀敞开点,不要没事儿找事自寻烦恼。我初桂凤走得直坐得正,你什么时候把心放安稳了这个家就好了!”

  夜很深了,在西屋复习功课的七凤把书本收拾好,关了灯躺到炕上,轻轻地抚着肚子想心事。温习功课的时候她的一颗心脱得光溜溜的在知识的海洋里游泳,没有苦恼,没有痛苦,只有愉悦,一种征服的愉悦;可爬上岸来面对生活,她有一种被征服的压抑与屈辱感。张彩莲的分析是客观的,指出的路是正确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苦衷。面对现实她不知应当如何去应付,和母亲、姐妹近在咫尺却不能沟通,身边只有一个一开始就注定他们之间有一排拆不掉的篱笆墙的丈夫,面对理想、未来、现实、丈夫、孩子还有一个正在形成的生命,她不知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人活着为什么这样难?可是再难也要面对生活的考验做出选择,她已经在心里做出了选择,为了这个选择,她痛苦、内疚,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因此,泪水从她的脸上汩汩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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