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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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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杜湘东也懵了。他既没想到这俩犯人居然敢行凶,敢越狱,更没想到他们在行凶和越狱时居然还那么冷静,懂得要往两个方向逃——这样一来,同时落网的概率就要小得多。而接下来,最让他没想到的情况出现了。当杜湘东冲到门口,站直了往外眺望,心里盘算着该朝哪个方向追时,身后的老吴却结结巴巴说: “枪,枪……” 看守所的管教平时本不佩枪,需要执行重大任务时才佩。而重大与否,就取决于犯人有无失去控制的可能。既然今天是相对自由的室外劳动,因此杜湘东与老吴就都配了枪。枪内共有满匣子弹八发,没拉保险栓。 杜湘东往老吴腰间看去,空荡荡的皮套晃悠着,枪没了。 “拿枪的往哪儿跑了?”这次杜湘东连吼都吼不动了,他嗓子眼儿发空,甚至觉得整个儿身体都是空的。好像自己是个橡皮人,刚挨了一枪,漏气了。 老吴总算还没糊涂到家,他再次抬手,指指土路下面的河沟:“这边。” “你确定?” “他们把我打了以后,就到我身上来抢钥匙,一个还让另一个先跑。先跑的那个顺手从我身上抄走了枪,我看见他蹦到河底下去了……后跑的那个又补了我两拳,我就晕了……” 没等老吴叨叨完,杜湘东已经纵身跃下了河沟。就算酿成了大祸,但他确定,此刻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仅仅几年前,东北的“二王”还让半个中国的人闻风丧胆,而要是在北京的地界上丢失一把枪,那种后果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两公里以外,就是最近的一个自然村;五公里以外,就是郊县的县城;二十公里以外,就是西单、王府井和天安门。哪怕挨上一枪、两枪,直至八枪,他也不能让那把枪流落出去。他杜湘东的从警生涯已经够憋闷的了,绝不能让这种憋闷变本加厉,成为压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耻辱。 好在不是汛期,河道里只淌着浅浅一条溪水,又好在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小雨,河床里裸露在外的泥地半干不稀的,印着几个凌乱而新鲜的脚印。看来老天爷总算没让他把背字儿走到底,杜湘东顺着足迹追了下去。犯人对地形不熟,手上又带着铐,跑也应该跑不远,而凭借着百米跑进十二秒的体魄,他有信心追上对方。风从头顶的河岸沿大地掠过,吹得整片天空像块破布似的抖了起来,河道里却静谧得连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脚踢着鹅卵石和胸膛里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也就过了五分钟,或许更短一些,杜湘东便在前方的河道里望见了一个隐约的人影。那人因为无法张开双臂掌握平衡而踉踉跄跄的,远看几乎不是在跑,而是摇摇欲坠地飘在了半空。 “站住——”估摸着进入了对方能听见自己声音的距离,杜湘东喊了一声。 犯人一晃,继续跑。然而速度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杜湘东咬了咬牙,让两腿倒腾得更快了。前面的是姚斌彬还是许文革?如果是许文革,一旦困兽犹斗,那么就要难对付得多。而无论是谁,他的手里都是有枪的。想到这一点,杜湘东把身体伏低了一些,同时跑起了蛇形路线。他的右手也摸向腰间,握住了事先打开保险的佩枪。两百米,一百米,前方的背影从模糊变为清晰,杜湘东认出了那是姚斌彬。五十米,二十米,在又一次蛇形跑动时,他已经能看清那孩子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像棒槌似的握在手里的枪了。 如果他敢举枪,那么自己只能先开枪。作为警察,杜湘东出枪的速度和准头都要远远强于一个没受过训练的毛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听见姚斌彬伴随着咳嗽,拉风箱一般大喘粗气,他仿佛看见了7.62毫米子弹贯穿对方胸膛时的血光。电影上的人挨了枪只会留下一个洞,往往还是一个相当干净的洞,带着这个洞,反面人物还能求饶,正面人物还能交党费,其实这都是扯淡。按照弹道学的原理,子弹钻进肉里骨头里是会旋转、打滚的,因此造成的创伤面积远远大于枪的口径。如果打在头上,半个后脑勺都会给掀飞掉。 因此杜湘东希望姚斌彬别犯傻。 他甚至对姚斌彬喊了出来:“别犯傻。” 而这时,姚斌彬再次做出了一个让杜湘东意外的举动。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不到十米的时候,他戛然站住,转过身来,对杜湘东似笑非笑。 再一松手,枪落在了地上。姚斌彬束手就擒。 此后的行为对于杜湘东而言就是条件反射了。他冲上前去,娴熟地将姚斌彬按倒在地,又从兜里掏出一副手铐来,将姚斌彬的手和河道边上一棵碗口粗的小树铐在一起。他捡起老吴那把失而复得的枪,检查了保险和弹匣内的子弹数量,随即向天鸣枪三声。跑了犯人,看守所里一定进入了紧急状况,按照老吴的指引,也一定有一队管教和武警正在火急火燎地沿着这条路追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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