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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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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阳光正烈,谭斌抬手遮在额头,神思有点恍惚。眼前的自然风味,和自家的干衣机,分属两个时代,如时光倒转三十年。 她穿过篱笆,渐渐走远,突然间发出惊叹的声音,发现没有白跑这一趟。一片碧绿的湖水扑入眼帘,彼岸的树林映入透明的湖心,山坡上铺展着如茵的绿草。周围如此安静,静得能听到断枝落地的声音。 谭斌仰躺下去,身下的草地柔软如绵,阳光透过眼睑,变成炫目的鲜红。身后尘嚣正逐渐淡去,MPL、普达、乔利维……都变得遥不可及。她迷迷糊糊觉得,和沈培在这种地方过一生,可能也不错。 落叶被踩得刷刷作响,有脚步声逐渐接近,谭斌惊醒,一下跳起来。待看清来人,她松开气,又躺回草地。 沈培在她身边坐下,一下一下理着她的长发。谭斌的头发又厚又密,修发时需要发型师刻意打薄。 “都说长这样头发的人,性格桀骜不驯。斌斌,将来驯服你的人,不知道是谁?”沈培的声音里充满不易察觉的忧伤。 谭斌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沈培又重新闭上,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无端端艺青脾气发作。 “过来做什么?不用陪朋友?”她顾左右而言他。 “谭斌。” 沈培贴近了叫她,眼睛里是她不熟悉的忧郁。谭斌的心口无端震荡。 沈培并不是缺根筋,他只是生性平和,万般烦恼皆不上身,这才是大智若愚的真智慧。 “你今天怎么了?怪吓人的。”她想坐起来。 “我一直看着你,知道你不太高兴。谁得罪你?” 谭斌一怔,她的确忘了,画家们最大的特征是敏感,但工作上的事,她实在不想多谈。 “说什么呢?我一直好好的,关别人什么事?” “你说好就好吧。”沈培叹气,脸色黯淡下来,“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说太多,因为我帮不到你。可是斌斌,你每天都那么端着,累不累?说实话,我一直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可我的努力看起来总是很傻。” 也许过于寂静的环境令人恍惚,沈培像是认定了,一定要敞开了和她坦诚相对。 谭斌不出声,沈培只好继续:“我想白了头发,也无法理解你们这种人,赢过了还想赢更多,爬到一个高度还要爬得更高,每天见人三分假笑,私下里却斗得一塌糊涂,到底为什么?很有满足感吗?” 为什么?谭斌答不出来。只知道你可以不斗,职场中也能生存,但注定了永远是垫脚石。 这些年过惯了一惊一乍的日子,每天的心情都像飘忽不定的中国股市,高开低走已是见怪不怪,牛气冲天的时刻,突然砸下一个噩耗全盘崩溃,谭斌经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 心灰意冷的时候,她也想过,还不如学人做只金丝雀。可也只是想想而已。那一行人才济济,要求色艺俱佳,不见得就比职场好混。而且放低了姿态讨一个人的欢心,更需要天分。 从五年前的某一日,谭斌把自己破碎的心脏攒在一起,重新填入胸腔,就已经明白,她只能在这条窄窄的路上跋涉。再没有选择。那样的海誓山盟最终都能变成一个笑话,她再也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再也不会轻信旁人给她的承诺。 当下谭斌一本正经地回答:“伟大领袖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当然要听领袖的话。” 沈培闷声笑出来,解开她衬衣胸前的纽扣,把脸深埋进去。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他的声音似从地底传出来。 谭斌取笑他:“红颜不再如花?” “这几天一直做噩梦,眼睁睁对着画布,一笔也画不出来,有人在耳边不停说,沈培,你江郎才尽了!醒过来一身冷汗。” 类似的梦境,谭斌也经常遭遇。只是版本不一样。总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梦里声嘶力竭地对她大喊:“Cherie 谭,你丢了一单大合同!” 这情景有点滑稽,两人各有各的心事,彼此间却无能无力,完全冷暖自知。 谭斌心中恻然,洒脱如沈培,也逃不过同样的苦恼。抚着他脑后柔软的头发,她慢慢说:“真有这一天,小培,我养你。” “斌斌,谢谢你……”沈培很容易就被感动,紧紧抱住她。他知道都市中有太多女子,期望男方是台永不枯竭的提款机。 两人都不说话,只觉得这一刻颇有相依为命的荡气回肠。 谭斌身上的香水,被体温蒸出一股诱人的甜香。沈培被撩拨得心猿意马,嘴开始不老实,沿着她的脖颈和锁骨一路下行。 谭斌顿时全身不争气地发软。很多次她想反攻倒算,尝尝主动的滋味,往往禁不住沈培几下揉搓,就成了一滩泥。 沈培紧紧箍着她的腰,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粉碎。 她透不过气来,揪着他的衣领,昏乱地挣扎:“等等……别在这里……” 沈培把她压在草地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痛楚和焦灼:“斌斌,斌斌,宝贝,我爱你……” 谭斌终于松开手。 身边大篷的野花开得正盛,金黄璀璨如正午的骄阳,馥郁的清香明媚鲜活,就像她自己一样,绽放在夏季濡湿潮热的空气中。 回到城里已是周日下午。 沈培送谭斌到公寓楼下,依依不舍地吻她的脸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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