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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什么误会?”霍夫曼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白兰地,嘲讽道,“是误会你们背着我去设圈套,用圈套去套我的朋友,是这样吗?”

  “不,阁下,您应该听我解释……”

  “我当然要听!我请你来就是要听听你如何设圈套,如何去陷害我的朋友的!”

  “阁下,我们绝不是想陷害金玲小姐,正因为她是您的朋友,如果没有可靠的证据,我们是不可能对她下手的。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她跟游击队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

  “所以你们就想当着我的面拿到证据,当着我的面把她逮捕,然后再当着我的面拉出去枪毙她!”霍夫曼勃然大怒,“安德鲁长官,我绝没有想到我手下的官兵竟敢背着我去谋害我的朋友,甚至……”

  “不,阁下,我们绝不会伤害她,我们只是……”安德鲁头发稀疏的脑袋冒汗了。

  “你们只是出于对帝国和元首的忠诚,出于对抵抗分子的仇恨,”霍夫曼再次打断了他,“所以才对一个中国姑娘下毒手。而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恰恰是本人的朋友。这其中的目的,大概你比我更清楚吧,安德鲁长官?”

  “不,总督阁下,您完全误会了。我绝不是对您……我只是想考验一下金玲小姐,通过这次考验,我们完全可以解除对金玲和维克多的怀疑了!”安德鲁极力想挽回这场败局。

  “安德鲁长官,我不得不警告你,请你不要把智慧和忠诚用错了地方。你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堂堂的帝国将军,而不是一个反战分子,更不是与你不共戴天的敌人!如果你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你的行动,我想你可以走了。但有一点儿我要提醒你,安德鲁长官,如果金玲小姐在比利时的任何地方发生不测,我都将毫不客气地拿你这个盖世太保长官是问!”

  “是,阁下!如果我伤害了您,请您原谅。”

  这场争斗就这样结束了。回到总部,安德鲁对着一张女人的画像“砰砰砰”地就是一通射击,而这一切,都被一名年轻的军官无意中看见了。

  “米希尔,你要干什么!”安德鲁气急败坏地吼道。

  “对不起,长官。”年轻军官转身要走,却被安德鲁厉声吼住了。“站住!”

  米希尔停住脚步,胆战心惊地说:“长官,请吩咐。”

  “刚才你看见了什么?”安德鲁声嘶力竭地吼着。

  “报告长官,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你明明看见了!”

  “不,长官,我什么都没看见!”米希尔明明看见那是一张东方女人的画像。

  安德鲁走过来,盯着米希尔,用一种令人胆寒的口气说:“我相信你不会向总督出卖你的上司。”

  米希尔仍说:“不,长官,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安德鲁微微点点头:“你很聪明……”

  当天晚上,安德鲁和洛霍就把尤里约到了著名的天鹅之家。本想把尤里变成他们的一份力量,可是,尤里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一句话不说,喝得酩酊大醉,气得安德鲁将一杯酒泼在尤里的脸上,然后扬长而去。

  维克多和金玲忧心忡忡,知道盖世太保那些刽子手绝不会放过他们。维克多决定让金玲到布鲁塞尔的朋友家里去躲一躲,金玲却坚决不同意。

  “不,我不走。我一走,他们肯定会对你下手的!”金玲扑到维克多的怀里哭起来。她觉得德国人所以没敢公开对维克多下手,就因为有霍夫曼的关系,她要一走,他们肯定会对他下手的。

  “瞧你,哭得像个孩子似的。”维克多拿出手帕为金玲拭去泪水,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听我的。你马上给霍夫曼打个电话,如果可能,去拜访一下霍夫曼,把那天的事情向他解释一下,不要让他产生误会,我们还是要全力争取他。”

  “我不走。”金玲啜泣道。

  “这个问题回来再谈好吗?我现在就送你去城堡。”维克多说。

  金玲进门之前,霍夫曼正在书房里仟悔。他每当签署完一道死刑令,都要长时间地对着十字架向上帝忏悔。今天,他又在下属上报的处决名单上,签上了霍夫曼的名字,两名反战人士又要被处决了。

  霍夫曼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的灵魂常常在宗教信仰与国家职责及民族利益之间苦苦地挣扎着。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这种罪恶感日夜鞭挞着他痛苦的灵魂,常常令他心魂不安,夜不能寐,他只能向上帝寻求宽恕。

  “万能的上帝啊,求你倾听我心灵的祷告,聆听我灵魂的呼求,祈求你以圣灵的恩惠加力于我,使我摆脱无尽的困苦与惶惑,求你恩赐我勇气和力量,让我从痛苦中得以解脱,请你饶恕我的罪过……”

  金玲的敲门声,打断了霍夫曼与上帝的对话。

  “霍夫曼将军,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金玲发现霍夫曼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转过来似的。

  霍夫曼摇了摇头,指了指写字台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霍夫曼的书房很大,书架上除了巴尔扎克、雨果、歌德、海涅等诗人、作家的作品之外,更多的是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叔本华等人的哲学著作及军事书籍。

  “霍夫曼将军,您的脸色很不好,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霍夫曼仍然用摆手代替了回答,坐下来,低头抽着烟。

  “霍夫曼将军,您生我的气了吧……”看到霍夫曼如此冷淡,金玲有些惴惴不安,歉意地说,“那天我不是有意伤害您,我是说给安德鲁长官听的。当时我很生气,就说了几句,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请不要再说了,金玲小姐。”霍夫曼终于开口了,他沉重地说,“该道歉的不应该是你,而应该是我这个德国将军。”

  这位刚与上帝对过话,心灵仍然沉浸在仔悔之中的德国将军,听到这位善良姑娘的连声道歉,他那未泯的良心使他终于敞开自己的心扉,向中国朋友剖白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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