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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陈父、陈母、家燕,三人齐上阵,匆匆赶往医院。老孙一直在楼上的某扇窗户前守着,当看到他的临时手下(黄毛丫头)领着三人冲进医院大门时,老孙通知医生立刻去告诉惠子流产的不幸消息。

  天哪!

  天崩地裂!

  惠子号啕大哭,医生故意把陪同的萨根看做是她丈夫,充满同情地对他摇摇头说:“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全力……这是没办法的,孩子的生命太脆弱了……好好安慰安慰她,她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医生配合得很出色,说着说着,红了眼睛。

  因为红了眼睛,只好先回避。于是,病房里只剩萨根和惠子俩人。伤心的俩人啊。此时陈家三人已经走在楼梯上,一分钟后当医生带他们推开病房门时,所有人都看见,惠子钻在萨根宽大的怀抱里在痛哭,在流涕,在呼天喊地,在痛不欲生……就是说,在合理、精心的运作下,经典的机缘巧合降临了。以后,陈家两位老人对惠子的情感发生裂变,这次机缘巧合,这个经典“镜头”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老孙的运气好转了!

  至此,这一仗以完美告终。不过,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需要老孙去落实的事多着呢。不过(又是不过),你要相信老孙,因为他的运气好转了——这次陆所长对老孙的表现十分满意,以后将会越来越满意。

  伍尽管老孙至今不能找到惠子是间谍的证据,但是要拍、做几张令人浮想联翩的照片简直易如反掌。现在,他桌上放的都是这样的照片:惠子和萨根十分亲昵的合影,有的俩人相对而坐,眉目传情,有的牵手漫步在花前,有的甚至依偎在一起。

  毕竟是作假的,陆所长怕被人看出破绽,一张张地用放大镜审,放在灯光下看。鸡蛋里挑骨头地看。看罢,陆所长笑了,“做得不错,足以乱真,现在的问题是谁出面,谁去当这个烧火棒?”

  老孙说:“不是你就是我呗。”

  所长说:“不,你和我都不合适,容易让陈家鹄怀疑是我们策划的,他这个智商啊,我们必须做得滴水不漏。是个外人最好。”

  “外人?”老孙说,“哪里去找这个人?”

  “首先要确定这个人应该具备的条件。”陆所长想一想说,“这个人应该具备两个条件:一、要和陈家很熟悉,最好是他们家信任的人;二、是党国的人,愿意受我们之托,并愿意为党国保守秘密。”

  俩人想。

  最后确定的人是李政。

  对陆所长来说,不管从哪方面讲,李政都是最理想的人选,于私,是陈家鹄的挚友;于公,是党国堂堂处长,而且彼此打过交道,有一定交情。当然陆所长不可能告诉李政实情,他把这事说得义愤无比,十分动情。李政作为家鹄的好友听了很受感动,心想这么好的领导,为部下的私事都这么动感情,难得啊。

  对李政来说,做这件事具有两重意义,首先他本来就想找机会接近黑室,与陈家鹄有联系,这不,机会来了,可谓机不可失啊;其次,作为家鹄好友,他也有责任关心此事,尽可能减少对家鹄的伤害。他对惠子虽不能说十分了解,但还是有个基本判断,觉得她不该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所以,刚看到一大堆照片时,他心里很有些疑虑,但哪经得起陆从骏举一反三的游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是男女之事,家鹄不在身边,对方又是个油腔滑调的老美,要编圆一个桃色故事,哪有什么难的。再说这个萨根,李政是见过一面的,在重庆饭店吃过他的生日寿宴,那次见面说真的萨根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说话油嘴滑舌,举止不乏轻浮,甚至一定程度上也表露出了对惠子的不良居心。李政想起,那天萨根是那么积极怂恿惠子出来工作,又是那么巧舌如簧地把惠子推销给饭店老总,现在想来似乎这就是个阴谋。美女怕追,上床靠磨;只有硬不起的男人,没有追不到的女人;常在河边走,难免要湿脚……这些民间坊里的俚语俗话,让惠子在李政眼里变得朦胧暧昧起来。所以,李政“得令”后,迫不及待地去完成“秘密使命”。

  天墨黑墨黑,下着雨,李政穿着军用雨衣,耸肩缩脖地出现在陈母面前。即使这样——根本看不出是谁,但陈母在开门的一刹那一眼就认出李政,你有理由怀疑她不是认出来的,而是闻出来的。

  “啊呀,是小李子,快进屋,快进屋。”陈母像见到了家鹄一样的高兴,“老头子,快下楼,小李子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啊,这雨下得好大啊,你从哪里来的?晚饭吃了吗?衣服有没有淋湿?家里都好吧?”

  面对这样一个母亲一样的老人,李政不可能直奔主题,至少得花上十几分钟来寒暄,来客套,作铺垫,作准备,等待最恰当的时机,寻找最合适的语言。时机来了,陈母将话题转到了家鹄身上。

  “小李子,最近你有我们家鹄的消息吗?”

  “嗬嗬,”陈父笑道,“可能小李子就是来给我们说家鹄的消息的吧。”

  “家鹄的消息倒是没有,”李政开始进入正题,轻轻地说道,“不过你们都不用挂念他,他现在正在为国家干大事呢,我想他一定一切安好。”环视一番,别有用意地问,“惠子呢,没在家吗?”他并不知惠子流产的事。

  陈母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在房间里休息呢。”刚流了产,精神和身体都要休养休养。陈母其实是想说明病情的,但陈父不想,用咳嗽声提了醒,陈母便改了口,问,“你找她有事吗?”

  李政摇摇头,思量着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是关于惠子的。”

  陈父望了望陈母,道:“但说无妨。”

  李政缓缓地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美国大使馆里出了内奸,前段时间报纸上也登了,只是没有指名道姓而已。而据我听说,这个人就是惠子的那个朋友,萨根叔叔,我见过他的。”

  陈母急切地申辩道:“惠子说……这是谣传。”

  家鸿突然推开门,闯出来,气哼哼地插一句嘴,“你什么都听她的。”家鸿的出现好像是受人安排,来替李政帮腔的。其实不是,他的房间就在客厅上面,楼板的隔音不好,他听见李政来了,自然要下楼来打个招呼,不想正好听见母亲在替惠子辩解,便顶撞一句。

  家鸿跟李政打了招呼,又对母亲说:“你能听她的吗?她能往自己脸上抹屎吗?”

  李政其实不希望家鸿在场,但家鸿在场又着实帮了他。家鸿坐下后,把萨根和惠子一齐数落了一通,言下之意好像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这一下让李政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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