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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囚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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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名伦如今倒也没继续瞒下去的意思,左手摘下那副金边眼镜,另一只手慢慢伸到右眼窝,只一下,便将那颗眼珠子抠了出来,晶莹的“眼球”在手心里滴溜溜乱转,他像恶魔般放声狂笑起来,那副模样委实恐怖。方文镜吃惊地瞧着,周名伦道:“如何?我请德国的医生专门为我做了一只假眼,虽什么都瞧不见,但有一样好处,就是能以假乱真!” 他把眼珠子慢慢塞回去,重新戴上眼镜,马上又恢复斯文优雅的原貌。方文镜点点头,“我明白了,为了掩人耳目,你居然连容貌也改变了!真是煞费苦心。” 周名伦叹了声,“至于整容却非我的本意,只是当年风满楼那场大火虽然烧了敖家不少书籍,却也把我的脸给毁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办法,也只得改头换面了。” 方文镜冷笑不已,“我早知道当年那把火是你放的,可笑那敖家却一直将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他扯了扯手腕上的铁链,慢慢坐回床上,“现在我明白了,你回来是要报仇的。说吧,到底想怎样消遣我?”既然明白了对手是谁,心自然就放宽些,跟孔一白这种人斗,便得 什么手段都施展,有时候卑鄙一点更见效。 周名伦微笑地摇头,“不,十八年的时光,足以将一个人彻底地改变,让他从里到外完全改 变。十八年,哪里还会有仇恨?” 方文镜点头,“这话倒是不错,那你干什么来了?囚我于此,总不会是在行善积德吧?” “将落花宫的盗贼拘禁,对各大藏书楼来说,难道不是在行善积德?方兄猜猜,我们如今身 处何处?” 方文镜闭上眼睛想了想,才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头顶便是南湖楼。”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对头的来历,现在即知道是孔一白幕后主使,自然不难猜到这一点。 周名伦默默地看着方文镜,缓缓点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比我强的人。知道谁是我最为佩服的人吗?他就是娶了芸儿姑娘的那个人,敖少方。” 方文镜听了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没错,他心里何尝不佩服那个书呆子呢!只可惜自己身上少了当年敖少方的那股痴劲,不然的话,师妹岂能任他抢去? 周名伦在旁边默默地察言观色,催问了一句,“芸儿一定跟你有关系。说吧,她到底是你什 么人?” 方文镜岂会上他的当,突然轻叹一声,“当年我偷完南湖楼,在收书大会上也注意到这个女子,可惜啊……你说的芸儿倒是我方某一生的遗憾。” 周名伦怔怔瞧着方文镜,突然笑起来,笑声很是苦涩:“原来咱俩同病相怜!我说当年方兄为何冒充教书先生,进到敖家添为西席,原来跟我孔一白一个心思,都想再睹佳人芳容,可怜可怜,原来这天下竟然还有一个人与我一样,被那敖少方打败!”转身朝着胡林一挥手, 叫道,“去拿酒来,我要跟方兄共谋一醉!” 胡林瞧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马上明白,说了声是,退下去,不多时回转,手里已多了一坛酒两只杯子,泥封一破,酒气登时溢出。方文镜原本就是个贪杯的,这些天困在此处点滴不得,早已痒痒得不行,闻见酒味登时眼睛一亮,叫道:“这是敖家老酒!” 周名伦哈哈大笑,“原来方兄还是酒中行家,没错,正是地道的敖家老酒。”从托盘中取了一杯,另一杯则递进栅栏里,给了方文镜,周名伦与他隔栏轻轻一碰,叫道:“方兄,这也是你我的缘分。为这个女子,为十八年前同样的心境,干!” 两人一饮而尽。周名伦赞道:“好,这敖家的老酒果然劲道没变。” 方文镜看着狂态可掬的周名伦,忍不住又问:“孔一白,你既不想报仇,为何要拿住我?” 周名伦摆摆手,“方先生,我说过从前的孔一白已经死了。我如今姓周,现在想要什么都容 易到手,包括书。” 方文镜当然不信他的鬼话,冷笑着,“那样活着岂不是太无味?” 周名伦微微一笑,“方兄果然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现在想得到的无非是一个人。”他举起酒 杯亮了亮,“包括我出六千大洋,盘下敖家祖传的酒窖,都是为了得到她。如何方兄,这敖家新酿的酒味道可还入得你这行家的口?它可是出自敖家二老爷敖少秋之手。”转身冲着胡林点下头,“你不妨把这位老爷的境况跟方先生作一交代。” 胡林毕恭毕敬地说声是,走近栅栏说:“敖家二老爷自从八年前,儿子敖谢天离开之后,便没再酿出好酒,敖家老酒的牌子也就砸了,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今年为了举办赏书大会,敖家三奶奶迫不得已,只好向外典卖酒坊。我家主人为了报答她当年的恩情,便要我用六千大洋的天价,盘下了酒窖,那可都是瞧了三奶奶的面子。您和主人适才尝的酒,便是我们盘下酒坊后第一回出的新酒,酒师还是敖家的二老爷,您方先生的老朋友!” 他说完这番话,又慢慢退回了阴影里。方文镜皱着眉头思索着,只觉心浮气躁,热血一个劲地狂涌。听周名伦笑道:“如何方兄,我买下酒窖为了救芸儿的急难,还她个恩情,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呢,只要酒窖在,敖少秋就在,他在,敖谢天就不离左右。我要是想对你这个徒儿下手,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以说,我花了六千大洋,便已将几个人牢牢控制在手。” 方文镜见他道出其中意图,越听越觉得心惊。周名伦凑近栅栏,脸上浮出怪异的笑容,“方兄,你现在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了吧,此人便是当年的芸儿,现在的敖家三奶奶,周某一定 要得到她的芳心。” 听得此言,方文镜哪里还禁得住,奋力跃起,怎耐被铁链羁绊着,又被拽了回来。他正要再次挣扎时,猛地气血上涌,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好容易抓住了栅栏才不至于倒下去,他哆嗦着,闭上眼睛,汗珠子从脸上簌簌滚落,“你……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周名伦凝视着他痛苦的表情,感到无上的快感,大笑道:“方兄,你的酒量真是差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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