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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王母道:“笑谈,笑谈,都是笑谈。我看咱这门亲就算定了?”肖长功问:“心兰,就定了?”冯心兰不无怨艾地说:“你一手操持的,问我干什么!”肖长功瞅了冯心兰一眼:“那就再商量商量吧。”王母道:“那你们商量你们的,我们这头不用商量了。不过,我有个要求,你得给德龙买块手表,你儿子结婚我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肖长功说:“那没问题!大国防自行车我都给他准备好了!”王母追问:“手表的事就这么定了?”肖长功道:“定了!”车间里,杨老三带着大家在钢锭加热炉前和众工程师、技术人员调试炉温。肖长功怀疑地问:“老三,这么调行吗?”杨老三自信地说:“行吗?你就擎好吧。”说着,继续指导工人调试炉温。肖玉芳递过毛巾说:“师傅,擦擦汗。”杨老三接了毛巾,一笑。肖玉芳敬佩地看着师傅。杨老三一挥手:“试车。”锻机开动,肖玉芳开来料车,将钢锭送进锻面。大伙围着杨老三的锻机,杨老三稳稳地坐到锻机前,开始锻钢,全神贯注,动作灵活。谷主任过来检查锻件,点点头。大伙热烈鼓掌,肖玉芳也在其中热烈地鼓掌。肖长功也鼓着掌,但表情复杂。锻机前,杨老三正在给大伙讲解技术要领。谷主任和包科长兴冲冲地跑过来,谷主任大声说:“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实验报告出来了,我们的号特钢成功了!”“哗——”大伙一阵欢呼。

  众人把杨老三举起来,欢呼鼓噪。肖玉芳激动地看着杨老三,鼓着掌,泪水流出了眼窝。肖长功默默地看着这场面,一言不发,表情复杂。包科长走到杨老三面前说:“老杨,下了班别走,部队首长今天要宴请你们几位功臣。”

  下班后,食堂的大厅里灯火辉煌,桌上却什么也没有。汤大校讲着:“同志们,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句,你们是好样的,我们国家的国防有你们这样的工人阶级作坚强后盾,就是一条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们也没有什么表示,更没什么东西吃,尽管这样,总部首长还是特意给大家带了点东西,上酒!”汤大校一挥手。两个战士把两坛子酒放在桌上。汤大校又一挥手:“上菜!”四个战士把一个纸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盒盒很小的黄豆罐头,砰砰地摆在每个人的面前,又用刺刀把罐头打开。汤大校说:“一人一小盒黄豆罐头,同志们,这是总部首长从嘴里省下的,来!喝酒!放开量喝!”觥筹交错,大家互相干杯,欢声笑语回荡在大厅。杨老三满面春风地给肖长功敬酒:“师哥,来,干一杯,庆贺一下。”肖长功面无表情:“祝贺你。”杨老三到处干杯,有些醉了。杨老三得意忘形,摇摇晃晃举着酒杯,来到汤大校面前,嘴里含混不清地:“首长,我敬你一杯,我谢谢你!”汤大校道:“杨师傅,我也谢谢你,还有张总,刘总,吴总!”说着和那三个工程师碰杯。杨老三搂住汤大校的脖子:“首长,咱们国家的尖端武器可真厉害,威风,咱手里有了这些东西,老百姓就放心了,美帝苏修咱全不怕!”汤大校警惕地望着杨老三。杨老三悄声地:“我知道这些特钢是干什么用的,据我的经验,是干那个用的,是不是?”

  汤大校微笑着:“你说它是干什么用的?”杨老三指了指地下:“干这个用的!”汤大校不解。杨老三用手做了个波浪的手势:“是不大工匠是这个?潜艇用的!”汤大校脸上的笑凝固了,他躲开杨老三,冲包科长招招手,包科长跑过来。汤大校面色严肃地和包科长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包科长走到杨老三面前,把杨老三拉到一边,悄声地:“杨师傅,给你说个事。”杨老三笑着问:“什么事?”包科长说:“你明天就回原来的班组吧。”杨老三的笑容凝固了:“为什么?”包科长低声骂道:“你他妈知道的太多了!”杨老三半天没说话,呆呆地站着,像只木鸡。食堂里传出欢声笑语。杨老三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眼里的泪水盈上了眼眶。他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是推完磨杀驴吃,太不讲究了,什么玩意儿!不要老子?老子还不愿意伺候呢!”小环子过来了:“杨师傅,喝多了?”杨老三光火:“你他妈才喝多了!”包科长跑出来。杨老三指着包科长:“你他妈也不是玩意儿!”包科长严肃地说:“杨师傅,我警告你,你以前不在工程,没经过这方面的政治教育,工程是不许打听用途的!还有,你叫玉芳偷的那块料头,不是我替你们保的密,你早就进去了!”杨老三吓傻了。包科长说:“刚才首长研究了……”杨老三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完了!”包科长继续说:“研究决定,你还在工程,但以后不许你胡说八道!”杨老三感激涕零:“是,是,谢谢首长,谢谢老包!”包科长道:“你还得谢谢肖师傅,他给你打的保票!”杨老三道:“谢谢肖师傅!我再进去给首长和肖师傅敬杯酒。”包科长拦着:“别进去了,进去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红日初上,车间广播喇叭放着时代歌曲《我们走在大路上》。工人们热火朝天地战斗在各自的工位上。

  肖玉芳正紧张地操作着,紧握闸把的手颤抖着,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终于,肖玉芳忍不住饥饿,昏倒了,碰撒了身边的饭盒子。饭盒子里滚出几个绿色的菜团子。杨老三慌忙停下锻机,跑过来,扶住肖玉芳急切地摇晃着:“玉芳,玉芳,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杨老三看见了地上的菜团子,什么都明白了,背起肖玉芳就走。厂医院观察室里,厂医姜大夫正给肖玉芳检查身体。杨老三焦急地问:“姜大夫,怎么样?要不要紧?”姜大夫摘下口罩:“唉,这已经是第九个了,营养不良,没有别的,就是饿的,她是饿虚脱了。”说着,按玉芳的腿,“你看,已经浮肿了。”杨老三问:“姜大夫,你看怎么办?”姜大夫说:“没有别的办法,赶紧打葡萄糖。小刘,挂吊瓶子。”护士小刘挂上了吊瓶。肖玉芳还处于昏迷状态。杨老三悄悄地伏过身来,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玉芳,良久。肖玉芳睁开眼睛,她见是杨老三,把头扭到一边。杨老三问:“好点了?”肖玉芳挣扎着坐起来:“你走吧!”杨老三沉默着。肖玉芳提高了声音:“你走吧!谢谢你!”杨老三说:“玉芳,我知道你恨我,我欠你的。”肖玉芳冷笑:“咱俩谁也不欠谁的!都过去了,你还是我师傅,我还是你徒弟,杨师傅,你走吧!”杨老三望着窗外:“从你上了钢校,咱俩好长时间没有在一块儿说说话了。”肖玉芳咬着牙:“没什么可说的!”杨老三说:“我一直恨自己……”肖玉芳情难自抑:“我更恨我自己,我怎么就那么贱!一趟趟到你家去找你……”杨老三说:“我不该躲着你,可我也想为你好啊,没想到我伤了你……”肖玉芳泪流满面:“你伤了我一辈子!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娶我!你隔着窗台送钱送罐头,有什么意思吗?和偷鸡摸狗有什么两样!我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给我走!”肖玉芳下了床,用枕头扑打着杨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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