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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厂长有些尴尬地说:“别这么说,我惯他什么了?”肖长功质问着:“你还没惯他?他就这作风问题,车间几次要处分他,你都给压下了,还不是惯他?”程厂长坚持说:“唉,都是风言风语,真查起来无凭无据,怎么处分?”肖长功马上接着说:“这回有凭有据,可以处分了吧?”程厂长挠着头说:“不见得,看看吧。”厂保卫科里,对杨老三的审问还在进行。包科长口气软了许多,审问变成了同志式的:“杨师傅,你也不用多说了,你坐在她后面,出了事你恰好又溜了,这事除了你,你说还能是谁?是哈?你说呢?”杨老三说:“事情确实很巧,但我拉屎和摸屁股有什么必然联系呢?”包科长问:“你喝酒了吧?”杨老三道:“我天天喝!”包科长闻了闻他身上:“你喷香水了吧?”杨老三说:“我天天喷!”这时,苏联女专家叶丽娜满脸怒气地推门进来了。包科长一愣,马上热情地说:“叶丽娜同志,你怎么来了?请坐。”叶丽娜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大套俄语,追问为什么拘押杨老三。包科长对俄语一窍不通,懵懵懂懂地问:“哦,杨师傅,她说了些什么?”此时,杨老三却得意起来,给包科长当上了翻译:“她说她很气愤,问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说我是好同志,达瓦里斯,奥钦哈拉少。她问,我犯了什么法吗?”杨老三连比带画,动作夸张,俄语里夹杂着汉语,半明不白。包科长说:“达瓦里斯叶丽娜同志,这是俺们内部的事,你最好少管。

  杨师傅,翻给她听。”杨老三作着翻译。叶丽娜不服气地说:“不,我要管,路不平有人踩,他们这样对待你不公平。”杨老三用俄语说:“叶丽娜,我没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完事我去找你,给你饯行。”叶丽娜高兴地说:“真的?今天晚上有个舞会,你能去吗?”杨老三兴奋地说:“舞会?当然去。”叶丽娜也兴奋起来:“太好了,舞会以后我请你喝酒,四云楼,喝伏特加,吃烧鸡。”杨老三说:“不,我请客,请你喝茅台。”说完杨老三往门外推她:“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想起刚才的事,叶丽娜还在为杨老三鸣不平:“不行,我得和他们说清楚,你是清白的,我可以作证,你没有做什么,他们不可以这样对待你!”杨老三安慰叶丽娜说:“我没事,真的没事,你走吧。”叶丽娜认真地说:“不,我知道,你有事,你要倒霉了。”她激动地转身对包科长大工匠说着俄语:“杨是个好同志,他应该是个布尔什维克,他有很好的技术,有热情,非常热情,你们国家的建设需要这样的人才。”这时,包科长一头雾水地问:“杨师傅,她哇啦了些什么?”杨老三得意道:“她说我是个好人,达瓦里斯,奥钦哈拉少,像一个布尔什维克,有技术,有热情。对,就是这么说的。”包科长对杨老三说:“你对她说,咱们的建设需要人才,也需要热情,可是你的热情太多了,热情到人家大姑娘的屁股上了,人家不让了。你翻给她听。”杨老三用俄语对叶丽娜说:“她说我太热情了,姑娘不喜欢。”叶丽娜眼里闪着火花说:“太热情有什么不好?我还嫌你不太热情呢,你拒绝和我拥抱,拒绝和我亲吻。你很有魅力,很迷人,很会讨姑娘喜欢,如果在我们国家,伏尔加河两岸的女人都会睡不着觉的,高加索地区的女人会一片沸腾。对了,你的舞跳得很好,水兵舞跳得很漂亮,你们全厂没有一个比得过你。”杨老三用俄语对叶丽娜说:“还是你教得好。”叶丽娜和杨老三好像忘了包科长在场,两个人不顾别人,开始互相吹捧,惺惺相惜,热热热闹闹地用俄语交流着。叶丽娜说:“不,你很有才气,聪明,我为有你这样一个学生而感到骄傲。”杨老三说:“老师美丽热情,有一流的技术,我也为有你这样一个老师而骄傲。”两个人的俄语把大伙说得一头雾水,目瞪口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包科长才无奈地说:“达瓦里斯叶丽娜同志,请说中国话。杨师傅,你们说中国话,你们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是哈。”第二天,厂俱乐部里,挤着一群漂亮的青工,正准备排练文艺节目。“罗切斯特”说:“今天我们排练舞蹈《炉火颂》,在排练之前,我把昨天为电影《简爱》的配音做一个总结,非常遗憾,昨天在简爱和罗切斯特戏剧最高潮的时候,停电了,哎,对了,肖玉芳来了吗?”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地说:“她不能来了吧?”立刻有人回应:“她昨天才出的事,肯定不能来了,咱们先排吧。”正在议论着,肖玉芳大大方方走了进来。众人望着她都不说话。肖玉芳笑了笑:“怎么今天不排练了?”众人勉强地笑了笑。肖玉芳冲台上问:“罗切斯特,到底排不排练了?”罗切斯特一挥手:“奏乐!”肖玉芳在俱乐部里像没事人似的排练着舞蹈,可家里正有人为她忧心忡忡。肖家的小洋楼是个典型的沙俄建筑。宽敞的庭院,高高的屋顶上挂着饱经历史沧桑的大吊灯,屋里摆放着陈旧的大沙发。墙上还有色彩斑驳的大壁炉,壁炉上摆放着一些坛坛罐罐,十分不协调……肖长功夫妇住正屋,东厢住肖玉芳,西厢住肖长功的三个儿子——德龙、德虎、德豹。肖家的摆设简单,一看就是个挺困难的家庭。肖长功和冯心兰在悄声商量今天的事。冯心兰说:“他爸,先别急着下结论,别看老三成天不着调,我看还不至于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不一定是他。”

  肖长功抽着烟,沉默着不说话。冯心兰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这玉芳,傻不傻啊,她和小康下个月就要订婚了,这一喊,闹得一名二声的。哎,这事可不能让小康家知道了。”肖长功不解地说:“知道了又能怎么的?”冯心兰说:“小康是个小心眼,心眼比针鼻还小,知道了非犯嘀咕不可,一犯嘀咕,再叫他那个一烧香就调腚的妈知道,玉芳就订不成婚了。”肖长功说:“至于吗?”冯心兰道:“怎么不至于?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在他俩不在一个厂子。他们的事,我看抓紧办吧,姑娘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都是愁。”说完抿了抿鬓边散乱的头发。肖长功皱着眉说:“怎么抓紧?按理来说徒工不许谈恋爱,你也不是不知道。”冯心兰说:“不是小康追得紧吗?再说了,厂里的徒工,到了岁数哪个不急着谈恋爱?只要不张扬就没事儿。”正说着,外面院里有自行车上锁的声音。肖长功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说:“院里有动静,是不是玉芳回来了?”冯心兰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看看。”走进东厢房,只见肖玉芳正望着窗外出神。冯心兰走进屋,搭讪道:“玉芳,回来了?”肖玉芳没有回应。冯心兰劝慰道:“玉芳,那件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肖玉芳还是不语。冯心兰用埋怨的口吻说:“你也是,就是招风,才什么天气,人家毛衣还没脱,你穿上布拉吉了,你没看那些男人,都拿什么眼神看你!”

  肖玉芳一句话也不说,出了门。冯心兰追出去问:“玉芳,你到哪儿去?不吃饭了?”肖玉芳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走出院子。冯心兰关切地追问:“玉芳,你到底到哪儿去?”肖玉芳头也没回骑着自行车出了院子。她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往小康家骑去。到了康家门口,肖玉芳支好自行车,向院里张望,看见一位大婶正在看着自己家的房顶。肖玉芳问:“大婶,小康在不在家?”大婶笑眯眯地问:“你是小康的对象吧?这闺女,怎么长的,葱俊的。他在家,正在房顶帮着我打烟囱呢,你瞧。”肖玉芳走进院子,抬起头,在屋顶发现了正在打烟囱的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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