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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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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拒不从命 不一会儿,只见一名老艺妓,闯进春香家里来,拍着双手,大声说道: “春香,春香!你且听我说!似你这等贞操,我也有;似你这等节义,我也能。你为何要守贞,为何要守节?莫非是想做个贞节夫人,名扬天下?!怎奈你我原是这等人家,那样想法只是枉然?!哎呀,你这个贞节夫人啦,守节夫人啊!春香,你还不知道,六房大爷为了你担惊受怕,各厅头目为了你性命难保啊!不必多说了,快跟我走还好。快吧,快走啊!” 此时,春香也知道,不去是不行的。春香自己抱定守节之志,却也不怕卞府使什么。春香当下就挺身站起,昂首出门,向老艺妓说道: “姐姐,姐姐,大姐姐!请你不要这样小看我吧!大姐,你永远是个大姐姐,把人家送命的吗?我这个春香,永远是个小小的可怜女孩儿,被人欺凌的吗?俗话说,‘人生一死,万事皆休’。我春香视死如归,府使大人他呢,将奈我何啊!姐姐,请你不再逼我吧!我自己走就好了。走吧!” 那个老艺妓带着春香走回到衙内,回禀卞府使,道: “禀报府使大人,春香带到。” 卞府使开门,一见大喜,口中含笑说道: “啊,你确是春香小姐啊?快,快进来吧!” 春香进入房间,盘膝端坐,一言不发。卞府使见春香这般情景,一时竟觉得毫无办法,便向外叫道: “来人啦!唤册房会计来吧!” 稍后,随着卞府使从汉阳来的册房会计一进来,卞府使看了一眼,便对他说道: “你看!她就是春香小姐。你看怎么样?” 册房会计打量了一番,赞叹说: “嘿嘿!真是个阆苑仙葩、千古絶色,名实相副,乃为府使大人的洪福哇。大人在京之时,常常说起春香,如今这样看来,秀色可餐,确实値得一见。” 卞府使听了册房会计对春香的赞叹,低声笑着对册房会计说: “你当个红娘吧,能否使此事得以办成?” 册房会计坐下,附着卞府使的耳朵,悄声低语道: “当初应当命人前往求亲,明媒正娶,才合道理。现在既然传唤而来,只有强行硬做,别无良策。请您如此如此……” “哈哈,哈哈!好,你说的计策真巧。” 卞府使闻言大喜,便依计而行,立即命春香,道: “春香,你立刻化妆更衣,打扮打扮。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府里,陪侍本官吧!” “……” 春香想了半晌,冷冷静静地回道: “府使大人所言,令我惶悚莫解。我已终身许配李氏郎君,焉能更事二夫,实在难以从命。” 卞府使哈哈大笑,道: “美哉,美哉!果真是个好女子,堪称烈妇!你有那守贞守节之志,言之有理,人不能夺志。可惜,怎奈那李公子乃是京城贵族子弟,如今早已作婿名门,哪里还记得你这样路柳墙花呢?!你白白地为了他苦守,但无情岁月逝如流水,不日将红颜衰老,黑发变为白发,孤苦伶仃,岂不可怜啊?那时,你必自悔悟于一片痴情,却有谁来看重你的贞节,却有谁来颂扬你这位烈女?与其后悔于他年,不如今天给自己好好儿地做个打算。你想想看,是陪着本府好呢,还是跟那个小子好呢?你说说看!” 春香坚决回答道: “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任凭大人怎么说,我是命可丧,贞操不可悔。请大人随便发落吧!” 卞府使哑然无声,呆若木鸡,一时半会儿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这时,册房会计从旁揷嘴道: “你这个小丫头,真不识抬举!府使大人看中你,正是你的福份。你却三番五次,推拒不从。这般有股倔强劲儿,真是少见。哼,你们妓寮人家说什么贞节,难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吗?从古至今,送旧迎新,原是你等妓女的本份儿。旧官走了,你等就好好儿地接待新官,方合道理。不要多说,快快答应,别装腔作势!你这贱妓之辈,岂敢妄谈‘忠烈’二字?你听了没有?” 春香闻言,对册房会计冷笑道: “自古以来,忠孝烈女,难道还不乏其人吗?即便在艺妓之中,也是数不胜数。你若不信,听我禀来:我国海西艺妓弄仙,死于洞仙岭;有一名宣川童妓,年纪虽小,却深知七恶之理;晋州义妓論介,尽忠报国,流芳千古;清州艺妓花月,登进三层阁;平壤艺妓月仙,进了忠烈祠;安东艺妓一枝红,不但建了忠烈祠,还受封一品夫人。你啊,千万不要小觑这些贱妓之辈的忠孝贞节吧!” 卞府使听了,怒冲冲地叫喊: “住口!这些话,我都不听。” 春香凝目注视卞府使,义正辞严地说道: “我与李公子有白首之盟,一心一意,矢志守节。即便有孟贲之勇(源自《淮南子》),也夺不去我的心;即便有苏秦、张仪之辩,也说不动我的心;即便有巧借东风的孔明之智,也动摇不了我的一片丹心。想当初,箕山许由(隐士,尧知其圣贤,相让他取代自己,许由拒绝),拒受唐尧之聘,矢志不仕;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宁可饿死首阳山。没有许由,后世谁做那高蹈之士?没有伯夷、叔齐,后世的乱臣贼子将多如牛毛。我这个贱门之女,虽不敢高攀许由,也不配和伯夷、叔齐相比,但那从一而终的道理,却还是领悟得了的。今天,大人逼我背信弃义,弃家背夫,另嫁他人。请问大人,你是否愿意弃国背君而事两个君主?你如若觉得这也事属无妨,就请大人随意发落!” 卞府使听了春香这一番理直气壮的陈词,恼羞成怒,大大叫道: “反了,反了!大逆谋反,凌迟处死。辱骂长官,法有明文;反抗长官,发配充军。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泼妇,必须从重处刑,置之死地,絶对不能饶恕!” 春香暴跳起来,抗声高喊道: “你那劫夺有夫之妇的,为何无罪?” 卞府使被春香驳斥得答不出话来,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旁边的砚台,狠狠向地上掷去。随着这一掷之力,头巾也从头上脱掉,冠箍也掉了下来了。卞府使忍不住气,鼻靑脸肿,向外喉咙沙哑地喊道: “來人啊!把这个贱丫头给我拿下,拖下去!” 号令一下,偏房中的値班衙役们,连声答应,跑将进来,七手八脚,来拖春香的发辫,团团围住了。卞府使气急败坏,还在气呼呼,不住声地喝道: “你们快与我将这个贱丫头押下!” 春香毅然站起,向两旁人号叫: “放开,放开我!” 春香挺起身来,自己走下中阶,自言自语说: “哼,狗胆包天的臭东西!” 有个讨好卞府使的衙役抓紧春香,高声斥骂,说: “大胆!你这个小贱人,胆敢不分尊卑,如此无礼,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他便把春香推到阶下庭中。随后,许多衙役,好似一群饿虎,蜂拥上前,围着春香,把那弄得乱如水藻般的头发紧紧结扎起来,扎得像艄公背直了的牵索,扎得像四月初八的灯杆。春香被抓住头发,拖往一处,好不可怜。那厢的卞府使,还在怒容满面,呼蚩呼蚩地喘个不停,大声呼喊: “刑房使令!” “小人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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