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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1 镇三江和鲜儿走下山坡,鲜儿说:“粮台(负责后勤的)说了,咱可没多少银子了。”镇三江说:“是啊,粮草该买了,弟兄们也得往家里送钱了。”鲜儿说:“不砸个窑这日子就吃紧了。”大掌柜说:“是啊。砸谁呢?”鲜儿说:“我已经派人下山去高家房子踩盘子了。”镇三江说:“砸那个高大户?”鲜儿说:“他早就该砸了!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为保条狗命,一年四季雇奶妈子喂养他,恶不恶心人!哪年为收租子他不逼死几口子?高家房子的人都叫他‘高阎王’!”一个土匪跑过来说:“大掌柜,二掌柜,高家房子的线头子回来了!” 镇三江、鲜儿和几个小头目回到二龙厅里,听线头子汇报。线头子说:“下月初三,是高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正日子。他的几个儿子要大操办,高家大院现在就忙活开了。”鲜儿说:“下月初三?还有八天。”镇三江乐了说:“想啥来啥!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把高大户家抢了,不说别的,就那些给高老爷子拍马溜须的人,他们送的祝寿礼物,就够咱山寨的弟兄们舒舒坦坦地猫个冬了。” 老四说:“这高大户家可是个硬窑啊,他家深宅大院,四周都有炮楼子,那些给他看家护院的,个个都是指哪打哪的好炮手。”一土匪附和道:“是啊,要硬干,怕是不那么容易,说不定还要搭上几个弟兄。”鲜儿想了想说:“当家的,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镇三江说:“都是自家弟兄,你还闹这些弯转干啥呀?快说吧。”鲜儿对镇三江耳语几句。 镇三江笑了说:“妙,妙!二掌柜的,你就是咱们二龙山的智多星!砸这个窑,就你指挥了!”鲜儿说:“不过,咱得先礼后兵。”镇三江说:“对,先礼后兵!先给他家下个帖子,他要依了咱们,咱就省事了!”他喊一土匪,“翻垛的(文书、军师),给高家去个信儿。” 翻垛的拿着纸笔过来。镇三江对翻垛的说:“我说,你写!” 青砖黑瓦的高家大院,高高的围墙上矗立着炮楼。老四扮成一个乞丐,走近大门。他四处看看,掏出一把匕首,投向大门。匕首扎在大门上,颤动着。匕首上还插有一封信,信封上写:高大老爷亲启,镇三江拜上。高家管家看见扎在门上的匕首和信,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拔下来。他一看信封,脸都白了,向院里跑去。 高家少东家拆开了那封信,读道:“高老爷子,在下先给您拜寿了。今去信不为别事,只因小寨粮草不足,弟兄们也缺零花钱,想跟您借银元两千。高家是咱这一带有名的大财主,想这两千块大洋会如数借我。我先谢了。三天内等您的回音。镇三江。” 少东家撕了信说:“做梦!两千?两个子儿我都不会给他!”管家说:“少东家,镇三江手可挺黑呀!”少东家说:“他手黑,我养那些炮手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他镇三江能打进我高家大院!告诉那些炮手,都给我打足了精神!” 几日后,高家宽敞的院子里搭起了一座戏台。戏台两侧挂着大幅对联,上联:三千朱履随南极金鸠作杖;下联:七十霞觞进北堂银鹤添筹。院子里乱纷纷的全是人,四方来贺寿的人,家人奔来跑去地张罗着事情;戏班子乐队走到台右就座。 高家大少爷正在墙头上向几个炮手吩咐着什么。大少爷说:“胡子就好在这样的日子下山抢劫,都长点儿精神,别光顾着看热闹。”一炮手说:“放心吧,少东家,胡子们那两根破枪烂棍,插上翅膀也打不进咱这深宅大院。”大少爷说:“那好,等风头过去,老爷有赏。” 老态龙钟的高老爷子在儿孙的搀扶下出来,人们客气地向高老爷子祝贺说:“祝您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老爷子,你能活一百岁呀!”“七秩大寿,凡人莫比哟!”高老爷子问:“咋还不开戏呀?”管家说:“老爷,就等您说话啦!”人们簇拥着高老爷子坐到桌旁。高老爷子说:“开吧!开吧!”高家大少爷喊说:“把大门关了!”家丁关上了大门。高家大少爷又冲台上喊道:“开戏吧!”锣鼓响了,开戏了。 几段唱过,班主走上戏台,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班主说:“今天是高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为了给他老人家添喜增寿,小班子临时加一段单出头《大西厢》。”下面的人议论开来说:“怪了,《大西厢》从来都是两个人的戏,咋来了个单出头呢?”“是啊,新鲜!看他单出头咋唱《大西厢》。”锣鼓点响了。俏丽的鲜儿扮成崔莺莺山环水旋般款款而上,一开口如燕啼莺啭,台下一片叫好声。 一轮明月呀照西厢, 二八佳人巧梳妆, 三请张生来赴宴, 四顾无人跳粉墙, 五更夫人知道了, 六花板拷打莺莺审问红娘, 七夕胆大佳期会, 八宝厅前降夜香…… 唱着唱着,鲜儿一抬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的匣子枪响了,院子一角的炮楼上,有一炮手应声而倒。台下的人还没醒过腔来,她又一抬手,另一座炮楼上的一个炮手也倒了。台下顿时大乱。 戏班子的人打开大门,镇三江带着众多兄弟一拥而进,冲向四下里的炮楼子。枪声响处,又有高家炮手倒地。镇三江说:“都别不识好歹!谁敢动弹一下就打死谁!”顿时,高家大院,鬼哭狼嚎。鲜儿亮出匣子枪,向天放了两枪,大喊一声说:“都别动!” 鲜儿的枪声和喊声镇住了满院子的老老少少。鲜儿说:“都老实待着!谁动谁就是血葫芦。本奶奶报号三江红!带人上了炮楼的,是俺当家的,他也有一号:镇三江。”院墙上站着镇三江,双手持枪说:“对!俺就是镇三江,今儿个特意给高老爷子拜寿来了!” 鲜儿说:“前些日子,俺当家的给你们下过帖子,想跟你们高家借两千块大洋,可你们不理不睬,连个话都不回,真不够朋友!俺们只好自己上门来取了。俺也不白取,由我三江红给高老爷子唱戏贺寿——这寿礼也不薄了。只要大伙儿懂事儿,肯赏脸,俺们绝不添乱。高老爷子,您答应吗?”高老爷子吓得眼都不敢睁开,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鲜儿笑了笑说:“那好,咱就接着唱。”对乐队说,“伙计们,起家伙!” 锣鼓点又起,鲜儿竟挥舞着匣子枪又开唱了: 张君瑞夜差他人请白马, 白马将军带人马下山冈。 长枪逼走孙飞虎, 孙飞虎抵挡不住归西凉…… 土匪们持枪对着高家的人,院子里的人都已战战兢兢,服服帖帖。土匪们大包小裹地往院外搬东西。镇三江冲台上仍在唱的鲜儿喊道:“利索啦!上道(出发)吧!”鲜儿大喊一声说:“扯乎(撤)!”跳下戏台。 土匪的马队狂奔而去。镇三江和鲜儿抖缰策马。镇三江说:“这个窑砸得痛快!一个兄弟没伤,抢了足有四千块大洋的货,还有十七条快枪,八支短枪,一千多发子弹。太肥了!”鲜儿说:“我担心,砸得动静这么大,官家不会放过我们。”镇三江说:“那就让他们来吧!我就怕咱二龙山不热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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