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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2

  山场子林区里,临时搭建起一座山神庙。山场子马上要举行隆重的祭山神仪式。老独臂亲自摆上供果,又上了香。鞭炮声响起。

  老独臂跪在木帮队列的前面,扯着嗓子狼嚎般地吼唱道:

  山神爷爷老把头,

  不用忧来不用愁。

  俺们今天来拜你,

  香火齐了你受用。

  保佑木帮顺当当,

  木头顺着江水流。

  拼着性命做木头,

  挣了钱就买头牛。

  老婆孩子有依靠,

  再来供养老把头……

  鲜儿跪在地上,望着山神爷,一脸的凝重。红头巾跪在地上,却满脸虔诚。众木帮随着老独臂叩了头。老独臂长吼了一声说:“山神爷发话了!开套了!开锯了!”空旷的山林中回响着众木帮的喊声:“开套了!开锯了!”

  远处一颗参天大树下,两个木帮伙计得了令,扯起大锯飞快地拉锯着大树的底部。

  老独臂率众木帮在一边庄重地看着大树将倾,两个伙计又抡起开山斧,一左一右用力地砍着被锯过的树基。树木发出“咔咔”的响声。老独臂与众木帮一齐喊山道:“顺山倒了!”大树果真听懂人言似的顺山坡倒下。木帮欢呼雀跃,互相拥抱。

  老独臂笑吟吟地喊:“好啊,顺山倒,好兆头,今年不错,都好好干吧!”众伙计在雪地里跳跃着分头跑向山林,开始了一年的伐木工作。鲜儿初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惊奇至极。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的红头巾对鲜儿说:“妹子,这帮野男人好玩吧?”

  山场里冷,雪域冻土,寒气逼人。

  山场里更热,众人伐木,热火朝天。

  鲜儿不觉来到山场已有半月,简单的日子让她渐渐抚平了内心的伤痛。

  这一天,她穿着一个大皮袄踩着积雪在林子里慢慢地走着,环视着林海雪原,忍不住唱了一嗓子:

  哎咳咿呀咿呼咳……

  走一山又一山,

  山山不断,

  过一岭又一岭,

  岭岭相连……

  这嘹亮的一嗓子穿过林海,响遏行云。正在伐木的木帮众伙计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神情不一地听着鲜儿的唱声。唱兴未尽,鲜儿低声哼着曲调从山林中走出,忽然看到一帮爷们停了手里活神态专一地打量她,她怔住了。

  鲜儿有些害怕,转身欲走,众人却上前围住她,七嘴八舌地撩拨起来,一个说:“闺女,真俊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另一个有些煽动性地对大家说:“开锯那天我就看上她了!弟兄们,咱们以后有的忙活了!”众木帮七嘴八舌地说:“问问她,卖不卖?”“这么俊的闺女,搂着睡一宿死也够本了。”

  鲜儿吓得不知所措,往后退着说:“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弟兄们,还等什么?趁着老把头不在,先摸一把呀!”好几个人呼啦上来就要动手动脚。鲜儿惊呼道:“救命呀!”红头巾呼哧呼哧跑来,一顿乱棒打在木帮头上。木帮嗷嗷怪叫,作鸟兽散。

  红头巾拤着腰喊道:“都给我听好了,这是我妹子,谁要是敢动她一指头我就摘了他的茄子,和他玩命!”

  她骂完了木帮,又回过头训斥鲜儿说:“你这个骚货,怪不得男人看见你像苍蝇见了血似的,你这么鲜亮进山场子给谁看?放臊啊!浪丢丢的唱什么曲儿呀?你是叫春的猫啊?这可是十冬腊月!”

  鲜儿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说:“红姐,我唱惯了,一时不唱嗓子眼痒痒。”红头巾说:“嗓子眼痒痒?你还哪儿痒痒?早看了,也是个骚货,早晚和我一样,是个卖大炕的主儿!”鲜儿恼了,说:“谁是卖大炕的主儿?我不就是唱了一口吗?唱唱的都是卖大炕的吗?”

  红头巾说:“你那是唱唱吗?那是什么动静?麻不麻死了!不是叫春是什么?”鲜儿说:“你才叫春!你卖大炕都卖大炕呀?还有脸说人!”红头巾一个高儿蹦起来说:“好啊,你敢骂我!”一个大背包把鲜儿扔进雪窝里。鲜儿像只小母狼向红头巾扑来,说:“我和你拼了!”红头巾哈哈地笑着说:“行,还有点血性!”夹起鲜儿向马架子跑去。

  传武背着打猎下套用的行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窝子里艰难地行进着。为了壮胆,他不断地用木棒敲打树干,同时扯着嗓子乱吼道:“啊——,哦——”他自己也记不清离开家有多少日子了。从出了门就下雪,天地一片白茫茫,让人连方向都难辨。他逢人就打听淘金的五道沟,打听朱开山的信儿,可谁也没给过他一个准儿。眼见天冷似一天,雪快封了路。他拣了条山路走,想到林里找块避风的地方。

  远处传来木帮喊山的声音:“顺山倒喽,迎山倒喽,横山倒喽!”

  传武停下脚步,循着喊声看去。只见千米外的山林里,一棵棵大树倒下,一团团雪雾腾起。众木帮一片喊声:“横山倒喽,顺山倒喽,迎山倒喽!”传武侧耳听了一会儿,加快了步伐,却听“啪”的一声,左脚一阵剧疼,他突然被一个狍子套套住了,他拼了命地挣扎着,可是套越勒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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