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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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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王拉我到空地上,摆了小方桌和凳子,叫人把这里清理下,再拿烧烤工具出来,准备现杀现吃。 “现在什么最好卖啊?”我边看着面前工人正拿着水桶、毛刷冲洗地上堆积的血迹,边问猴王。 “山龙咯。” “山龙”就是穿山甲,应该算是这行长盛不衰的一种货物。他说近20年内,金三角出货量最大的野生动物一直是穿山甲,中国一年保守消费30万只以上,庞大的消费能力,将原本数量众多的穿山甲吃成濒危物种。 虽然中医有说法,穿山甲片有治疗风湿、帮助产妇通乳等作用,但真正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传说穿山甲有壮阳功效。 国内的野生穿山甲太少,人工养殖的技术又不成熟,这就造成缅甸穿山甲力压蟒蛇,成为出货量第一的山货。 边境地区的人都知道抓穿山甲能致富。剥了甲片的野生穿山甲,在小孟拉的价格大概为80-100元每公斤,进入云南以后是600-800元,到广东的价格普遍维持在1500元以上,端上餐桌的价格通常会达到3000元。 为什么走山货屡禁不止?无非是利润过于巨大。 我问猴王,这么多猴子都是怎么抓的。他说不方便告诉我,我一想也对,毕竟吃饭的家伙,就换了个问题。 “猴子的手怎么都是断的?” 猴王说,这是因为野猴子很不听话,虽然抓住之后会用铁链绑着,但它们的力气太大,经常会冲到人背后抓挠,把前肢打断比较安全。 一般进山是四五个猎人,每人会拿好几根铁链,把猴子拖在身后,“吱吱”叫个不停,有猴子痛得走不动路,猎人会过去踹几脚,让它听话。 原先猴王抓这些猴子是不会让它们受伤的,因为客户要求整只完好地运送出去。 但是近几年国内一些人想把猴脑做成产业,之前的方式就行不通,一方面是活物运输比较困难,边境很容易查到,成本始终下不来;另一方面是生吃活猴脑的做法不容易被大众接受。 有头脑灵活的商人就想到一个办法,把猴头、猴身分别剁掉放进冷冻箱里,既方便运输,烧菜的时看着也不那么血腥。 解决了这些问题,销量果然年年上升。 我问猴王:“那猴子的身体就没人要了吗?” 得到的是沉默的回应。 “猴可怜咯。”猴王说着,面前刚好有一只山蛄爬过,他抬起就是一脚。 猴王和所有缅甸人一样,对中国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仇视心理,其中并不包括我。 一方面我是猜叔的人,做的也是相关行业的工作,另一方面,我觉得他是把我当作“黑户”看待的。 有一类华人,八九十年代被征兵小广告欺骗,从国内偷渡到金三角,加入这里的民族武装,后来再也没有回去。因为缅甸的局势复杂,势力更迭很快,所以很多人一直落户不了缅甸籍,但也无法回到中国。这种两国都不接纳的华人就是“黑户”。 缅甸的“黑户”不少,大概有4000人,很多都是老实本分的种植户,却没有财产权,甚至没有生命权,所以缅甸姑娘都不愿嫁给“黑户”。他们只能努力存钱,去娶缅北深山里的寡妇、残疾人或者花2000块人民币买一个年轻姑娘。可直到现在,云南、四川、贵州这些省份还有关于金三角征兵的渠道,每年都有一批批的青年奔赴这里,做着发财的美梦。 6月底的一天下午,我正好在赌坊“压水(压水是缅甸一种玩法,有时自己赌运不好,可以压注赌运好的人,抽三成收益。)”,突然凳子被人踹了一脚。回头一看,猴王挥手让我跟他出去,我示意他等下,马上就停。 “你没来的时候,我还赢着呢。”猴王一来,我就连输了两把,只能跟他出去。经过门口的时候,我把手上剩的码子丢给侍应,“别给我弄丢了啊。” 猴王看我这副模样,食指弯曲着动个不停,表示“抠”的意思。 “那不是钱啊?”我心里骂道,你这动作还是从我这里学去的。 因为是雨季,出门之后我就把卫衣的帽子给戴上,在路过水果摊时,我让猴王等下, 摊主要了两杯芒果汁,加了些冰块,递给猴王一杯,“这没到吃饭的点,找我干嘛啊?” 猴王接过果汁,喝了两口,边走边和我说道:“打枪咯。” 打枪就是陪猎,陪人进山捕猎。小孟拉自从转型成旅游城市之后,靠着赌博带来的庞大客流量,渐渐衍生了周边配套的娱乐设施,陪猎就是其中一个比较特色的服务。也许是男人对枪天生有种狂热,这个业务一经推出立即受到中国游客的广泛好评,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猴王也乘着这股东风,建了个皮包旅行社,没有办公地点,靠着赌坊、酒店的侍应口头招揽顾客,给提成的方式,每个月能给他带来七八万人民币的收入。 “没兴趣。”我听了猴王的话,转身就要走。 枪在金三角属于日常用品,我房间里还有两把猜叔给的“五四”,刚来的时候就喜欢打可乐瓶玩,后来玩久了也没啥意思。 最主要的是,我知道猴王陪猎的价格,一个人一次5000人民币,我不上那个当。 “请咯。”还没走出一步,我就听到猴王的声音。听到免费,我立即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打猎地点是北郊,那里山多人少,交通工具是一辆白色的丰田埃尔法,这是我建议猴王买的。我跟他说中国人很看场面,其他人都是些面包车,你一辆保姆车,中国人不得全来你这里啊。 猴王一听有道理,就找人搞了辆二手的,几万块的价格,果然生意很快就变好一些,这次请我玩也算是回礼。 拉开车门,里面有两个国内来的游客,一男一女。男的一头卷发,有点桀骜不驯,女的白白净净,穿着紧身阿迪运动服,身材很好,都是20出头的年纪。 我没打招呼,自顾自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很快听到男孩说话,语气不太友好,“我们等你半小时了。” 我愣了一下,那男孩看我的眼里有点怨气,我只得耸了下肩,“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们在等我。” 男孩摆了下手,“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男孩把屁股挪了下,边动边问:“你哪的人啊?” “中国人。” “我不知道你中国人啊?我问你哪个省的?” “噢,云南的。”虽然我不太喜欢那语气,但我见到国内的年轻人还是挺亲切的,又应了声。 “听口音不太像啊。”男孩皱眉回了句,“你也是过来这边玩的吗?” 我耐着性子,“不是,我过来这边打工的。” “打工也有钱来玩这个?”男孩听到我是打工的,语气带着很明显的怀疑,“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想逗个闷子,“我啊?在赌坊里帮人放码,从小就没摸过枪,就省了好几个月的钱过来玩玩。” “我就说嘛。这地方这么烂,打工能有什么钱。”男孩转头对旁边的姑娘笑道,语气颇为不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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