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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04

  何大叶一大早起来就有不好的预感,往马桶上一坐,下身忽然一暖,迟到了半个月的大姨妈总算来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何大叶的月经向来不准时,迟到个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不管迟到多久,她都没往怀孕这个方向去想过,原因很简单,她的世界里没有性生活。

  可这个月的不准时,让她很焦虑。

  跟张猛的那次阴差阳错让大叶担心了好一阵子,她是想生孩子,但如果怀了男妓的孩子,那她这辈子的清誉也算是毁了,孩子也肯定输在起跑线上了。

  生孩子归生孩子,总得给孩子一个智商超群的父亲才行。

  月经一来,肚子就跟着疼痛难忍。

  何大叶是个长期痛经患者,以前每次月经她都得请两天假在家躺着。

  可现在自己给自己打工,眼下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她去做,根本耽误不起。

  月经是让广大女性又爱又恨的东西,讨厌月经又怕停经,再疼再难受,起码每月提醒你还年轻着,还有足够的时间从这世俗中穿梭而过,看看无心风景,勾搭勾搭男人,还有资格再去谈场恋爱,甚至结一次婚。

  何大叶不懂为什么月经要被人称为大姨妈,但既然被这么称呼了,那月经本人就一定是女性,既然是女性,那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何大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翻开记事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工作日程。

  今天是和房东签正式租赁合同的日子,签完之后,公司的办公地点也就有着落了。

  为了租这个房子,何大叶几乎是受尽了凌辱,赔尽了笑脸,又为自己的主打歌《舞女泪》的MV积累了很多素材。

  可是没办法,她手上资金有限,而要在北京找到这么一处性价比极高的办公室实属不易,也难怪房东自始至终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吞了片止痛药,何大叶知道这不是消极怠工的时候,今天必须把合同签下来,以免夜长梦多,也对得起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英勇赶来与她并肩战斗的大姨妈。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驾车出门。

  虽然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但北京白天的交通依然像个做复检的病人,停停走走一点儿都不顺畅。

  路才刚走了一半,房东电话就来了,态度牛逼地告知何大叶,今天合同不用签了,房子不租了,还没等何大叶反应过来,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再打过去,迟迟无人接听。

  何大叶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伴随着满心的委屈,一股脑儿地朝前面的车发泄出来,“哔哔”地按着喇叭。

  自己容易吗?

  身为一个女人,虽没长出天使脸魔鬼身,可好歹不算个残次品。

  没有命好到嫁入豪门,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好歹自己还有满身力气满心抱负的。

  离家在外,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知道这是个万事靠自己的年代,所以何大叶无论做什么,都做得比别人要努力一些,就连拍房东马屁,她都比别人拍得更响一些。

  可这穷凶极恶的社会就这样,不是你拍得响,回声就大的。

  以卵击石,再用力,也只得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何大叶再恼火,也是无可奈何。

  绿灯亮起,她用力地踩下油门,车子发出喧嚣的嗡嗡声,在车河里表达着自己的迫不及待。

  无论如何,也得过去看看,跟房东正面交涉一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适当的时候再掉几滴眼泪,说不定还有希望。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更何况为了找这间合适的办公室,她当初几乎把整个北京城都翻遍了,不能就这么放弃,见到黄河房东本人再死心。

  打开冷气,吹干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随着车流一点一点挪动着。

  才5月份,北京就已经有了炎热的迹象,这城市的四季总有种来去匆匆的急迫感。

  而就是在这样仓促的交替中,年复一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张猛接了场大秀。

  大秀的意思就是,证明你在这个行业之中很被别人需要。

  服装秀后台,张猛和一票年轻嫩模排练完毕,穿着统一的T恤等着最后一轮彩排。

  张猛来得早,这都拜舒颖所赐。

  他正想昂起傲骨,把张阳阳送到他同学家里住一天,正在酝酿底气呢,舒颖一个电话打过来,特别不客气地说王海涛这两天有空陪她去香港买东西,她想顺便带着张阳阳去迪士尼。

  舒颖口气生硬,说这不是商量,是告知。

  为了打消张猛的顾虑,还说保姆也跟着去,你不用怀疑我带孩子的能力,肯定比你带得好。

  张猛没什么理由说反对,舒颖挂掉电话之前,突然说了一句“加油”。

  哟,这是知道自己特紧张这次的秀吧。

  这个死女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他好不容易接了场大秀,她又了解自己逞能的性格,找个理由照顾张阳阳,看起来是她求着你,实际上是她在帮你,舒颖最惯常的手段了。

  张猛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舒颖,热泪盈眶。

  有些感情,就是为了分离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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