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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若月求助无门的缩着脖子紧靠在墙边,心里愈慌,发白的嘴唇就闭得愈紧,虽然她知道这群人没有恶意,也不是坏人,但面对这些陌生的脸孔,她真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暗自希望他们快点散开,别再这么围着她,靠她那么近……她真的好怕……好怕……

  她握紧手里的杯子,潜伏在心底那股深沉的恐惧再度翻腾而起,吞噬她好不容易渐趋平静的心灵,仿佛要将她再度卷入黑暗的漩涡中……

  她痛苦地闭上眼,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抖,愈抖愈凶,蹲在墙边缩成一团……如遭雷击似的抽搐不停,双手紧握……

  匡嚓──

  因为使力过度,尹若月手中的玻璃杯应声碎裂,刺伤她泛白的双手。

  她握住玻璃碎片的手像没有痛觉似的不曾松开,任透明的水和鲜红的血混流而下……

  她闻到刺鼻的味道,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唤醒了她记忆中最邪恶残酷的魔鬼,她惊惶地瘫软跌坐在地上,咬住嘴唇,捂住耳朵,不想听到回荡在四周的尖声惨叫。

  她放声哭喊──却只敢喊在心里,而不是真的透过喉咙发出声音……她的心声嘶力竭,只企求在她以外的世界,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啊……”真正放声大叫的是那群顽皮的男生。他们一见她手里的鲜血和异常的反应,全都吓傻了眼,匆匆道了声歉后,纷纷急着鸟兽散,独留下元锡磊一个人处理善后。

  元锡磊盯着眼前的混乱场面,也被她出乎意料的过度反应给吓了一跳,不过他仍是比其他同龄的孩子镇定许多。

  他迅速走过去拉起缩在墙边的尹若月,甩掉她手中还握着的大块玻璃碎片,再把她带到水龙头下冲掉手上沾染的血迹,然后赶紧拿出医药箱帮她止血、消毒。

  好险几道伤口划得不深,仔细检查后也没残留任何玻璃碎片,他小心的上完药,轻压着伤口上的纱布,立刻着手包扎……

  尹若月垂眼凝视那双轻捧住她的手,静静看着他指上每个俐落的动作……

  刚才猛烈震荡的情绪,仿佛也跟着他临危不乱的处理程序逐渐安定下来,就像他手里包扎的是她的心一样。

  再看着他带有几分冷漠的脸,她的内心却感到一阵熟悉的安全感。住进元家近三年,她对这个家庭里的每个成员都产生一股很深的信赖感,也都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她深信着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是善良、不会伤害她的。就连眼前这个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曾对她笑过,也很少跟她说话的男生,她也知道他的心肠其实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冷硬,就像现在……

  她的目光偷偷地停留在他俊朗有神的脸上,流连忘返地欣赏着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的自信与冷静。真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像他一样什么都不怕,好像没有事情能难得倒他……

  “很痛吗?”他注意到那双略带怯意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眼眶里还含着薄薄的泪水,所以直接开口问她。

  她看着他,一秒、两秒……五秒……眨了下眼,摇摇头。

  他目光一敛,收了收僵硬的下巴,觉得跟她说话,甚至是开口骂她,都是在浪费生命。

  他完成包扎后,倏然放开她。

  她收回小手,弯起僵硬的唇线,朝他点点头,表示道谢,但表情看起来还是不太自然。

  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几乎截断了她与外界沟通的所有讯号,尤其是语言能力。如今她还在学习找回“自己”,并透过心理医师的辅导,一步步重建起她与别人正常沟通的管道。

  实在忍不住了!元锡磊疾言厉色地吼她:“干么不用嘴巴说?你又不是哑巴!”

  他看得出来她想表达的谢意,但看不惯她表达谢意的方式,仿佛那张嘴只是装饰品一样,明明有嘴,却不常说话;明明很安全,却常常自己吓自己……那副消沉的孬样真是教他见了就不爽,偏偏父母就吃她这一套,对她呵护得不得了。

  “……谢……”被他这么一凶,她紧张地张了张嘴,像牙牙学语的小孩,好不容易才发出这个字音,又立刻缩起脖子,像个做错事怕人责骂的孩子。

  到目前为止,她稍微能正常对话的,好像只有收养她的元振东夫妇和医院、学校里的特定几个人,因为他们总是很有耐性的陪伴着她,不厌其烦和她说话,鼓励她尽量开口表达自己,找回一点自信心。

  “呵。”他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心里觉得眼前这一幕既好笑又荒唐。

  她现在算是在表现她的“诚意”吗?照他看来,随便去幼幼班里拉一个小朋友来,话都说得比她好。

  他忿然关上收拾好的医药箱,快步离去,受不了再继续面对她的一分一秒,索性还是跟她保持距离,眼不见为净的好。

  当晚,元振东与妻子方玉燕返家后,虽然尹若月一个字也不愿透露手上的伤由何而来,但元锡磊倒是很有骨气的向父母主动承认一切,并且毫无意外地挨了一顿罚,不仅在客厅里跪了一整夜,还得写足一篇超过千字的悔过书,外加禁足三个月,拿不到半毛零用钱。

  以元锡磊的文笔,上千字的悔过书算什么,他甚至还多送了几百个字,将那篇悔过书写得洋洋洒洒、感人肺腑,但是……文章写得好又能代表什么?

  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而言,再多的责罚都压不住血气方刚的叛逆与傲气。元锡磊非但没有改变过对尹若月的观感,反而释出更多的反弹情绪,导致亲子关系愈来愈紧绷,家里的气氛也愈弄愈僵……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生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总是被忽视的家庭里──

  干脆把这个“甜蜜的家”全部让给你们好了!

  抱持着这个赌气的想法,元锡磊在他即将从国中毕业的那年,向父母提出想出国念书的要求。

  而元振东夫妇在商量过后,同意了他的请求,并且为此放弃原定的购屋计划,搬出存了几十年的积蓄,还向银行贷款了一笔钱,帮儿子完成愿望。

  然而这年不过十五岁的元锡磊,却还不能体会父母对他的用心,只知道他终于可以摆脱他看不惯的一切,飞向自己选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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