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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冷天的,陪你在这里吹风,实在没什么意思,连个美人儿都没有,你坐得住,我可坐不住了。”瑾元摆摆手,先钻上自己的马车。

  “王爷,去哪里?”车夫问道。

  他想都没有想,“清音楼。”

  马车刚刚向前走动了一会儿,后面忽然传来急速的马蹄声,有人高叫着,“王爷!请慢一步!属下有急事禀报!”

  听声音是他王府的侍卫长孙必武。瑾元叫停了车子,掀开车帘,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是陛下派人来找我吗?”

  “不是陛下,是王爷的田庄,有一些佃户刚才聚众闹事,我已经派人过去镇压了,但是……”

  看侍卫长吞吞吐吐的样子,瑾元蹙眉道:“怎么了?难道天能塌下来不成?”

  “不是,是、是王妃,听说了田庄的事情,一定要亲自去调解,属下阻拦不住,王妃此时已经乘车去田庄了。”

  瑾元的眉心陡然凝起,低声斥骂了一句,“这没大脑的女人!老刘!去田庄!”

  马车立刻改变方向。

  瑾元当初在受封王爷头衔的时候,还得到先帝赏赐的十座田庄。这些田庄占地广阔,每年收成颇丰,是王府的一部份财政来源。但是一直以来田庄并不太平,因为瑾元是将田庄以较低的价格租给一些拥有贵族头衔的人,而那些家世不算富裕的二地主又将上地高价租给了更贫穷的农民,也就是佃户。

  瑾元不管下面怎样做,每年只是按照约定收取固定数额的钱粮。佃户们如果交不出,就会和二地主发生争执。

  这一次,是规模冲突最大的一次。

  当瑾元赶到的时候,也不由得为眼前的局面惊诧——

  只见数百名佃户手持各种农用器具,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被围在人群当中,还能保持气定神闲的听取佃户控诉的那个女人,正是江雁融。

  她一直侧耳倾听,很专注地看着面前那个一边说一边哭的农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掏出袖中锦帕,亲自为那名农妇拭泪,还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说了什么话。

  那名农妇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温柔的笑颜,一句话也说不出。

  瑾元皱紧眉头,吩咐孙必武,“把王妃请过来!和暴民在一起,一旦他们情绪失控,会把王妃吃了。”

  孙必武立刻奔过去,推开众人,胞到雁融面前,低声说:“王妃殿下,王爷来了,您还是先去王爷那边吧。”

  雁融抬起头,穿过人群,遥遥看到站在不远山坡上,一脸凝重的瑾元,但她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站起身,朗声对在场的所有佃户说:“各位,王爷已经来了,你们的话,我一定会如实转告王爷,不会漏掉一言半句的。”

  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大声说:“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咱们就再等几天,看王妃是个大仁大义讲诚信的人,咱们相信王妃不会骗我们!”

  “多谢这位大哥这样给我面子,各位请放心,王爷绝对是讲道理的人,各位的辛苦,王爷和我一样看在眼中,所以这些事情我会请王爷调查清楚,如果确实如各位所说,被人压榨欺骗,王爷也不会饶了那些幕后黑手的。”

  众人一片欢呼,却听得瑾元非常烦躁。看她融入众人之中气氛平和,笑靥如花,竟似盛放的牡丹一样,凛然威仪中又让人心生亲切之意。

  而那些脏兮兮的佃户,居然一个劲儿靠上去,似乎就要贴到她身上去了似的,她也不知道躲避一下。

  这女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他的脸色陡然冷沉下来,大步走上前去,喝道:“让开!”

  佃户们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侧身让开一条路径,他几步走人人群,伸手拉住雁融,然后快速地走回山坡之上的马车,将她拉进车内。

  “回王府!”他大声命令。

  “对不起。”雁融轻声道,她不是笨人,怎么会看不出他铁青的脸色代表的意思。“我知道我私自作主过来,是有些不妥,不过情势紧急,我怕下面的人处置不好,会有损你的声誉。”

  瑾元重重地冷哼一声,“我的声誉?你不知道我在朝中是名声最臭的一个吗?不参与朝政,每日沉迷酒色,我有什么声誉可谈?”

  “话不是这样说。朝中朝外的人怎样议论你,那是他们的嘴巴,但是我们自己做人总要问心无愧,更何况,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算你不在乎名誉,也总要在乎你将来的银子吧?”

  他倍感诧异地偏头看她,这个女人真的不似他一开始见到时那样简单,这样的见地和想法,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有的。而她刚才在众人之中,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大家风范,震慑住那些情绪激动的暴民,也算她有本事。

  “其实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事出有因,你也不必把那些人都看成闹事的暴民。”她居然猜出他的心思,“他们都是穷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都说民不与官斗,他们人数再多,若是把官军招来,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的,对不对?”

  雁融用温柔的语调循循善诱,“我听刚才那位妇人说,二地主每年每亩地要收他们二十两银子的租金,而事实上他们收成的粮食,最多每亩也只能卖三十两,今年又加上天气不好,大旱,收成将将卖到二十两,都交上去的话自己吃什么?一个佃户最多不过承包十亩地,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你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吗?”

  瑾元皱着眉问:“有这么严重吗?我只收二地主每亩地十两银子的租金而已。”

  “你收十两,他们再包给下面,当然要收更多的租金。你是一番好意,想廉价租出去,让他们有生财之道,但是你王府每年从田庄得到了那么多钱,早超过那一点租金了吧?你就没有想过,二地主们的孝敬又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盘腿坐在车内,手掌拍着膝头,“那,依你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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