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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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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冬云因为过于震惊而一时错愕地呆住,怔楞了好一阵子之后,忽然几步走到南卿君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 “好个混账!你是要将你的父兄置于死地吗?”南冬云气得双手颤抖,几乎要昏厥过去,被南卿如一把扶住,扶回了椅子中。 “父皇,女儿做的事,愿意自己一人承担。女儿这就去见东野人,告诉他们,女儿愿以死抵命。” “你说得倒容易!你去承认,这事便坐实与南黎脱不了关系,以你的身份,必然又会被怀疑此事与父皇有关,你想想看,东野人岂不是要闹翻天?”南卿如在旁边恶狠狠地说道。 “卿君啊卿君,你向来是个聪明孩子,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的蠢事?你若是不想嫁他,可以和父皇实话实说……” “即使实话实说,父皇真的会遂了我的心愿吗?”她缓缓抬起头,脸颊的红肿和眼中的泪水都清晰可见。“女儿只是你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谁会真的在乎我的死活?东野箭那个人,喜怒无常、心胸狭窄,朝令夕改最无常性,这样的人若是执掌了东野大权,真的会对南黎有利吗?女儿也算是为民除恶,至死不悔。” 南冬云听得更是气愤,恨不得再打她几巴掌,但是看她已经肿起的脸颊,又实在打不下手。 南卿如冷静分析,“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先找个替死鬼去顶罪,堵了东野人的口,再图后计。” “谈何容易?东野人吵着要接他们的皇帝回国,若是让他们的太医验出这种毒来……”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长长的一声高喊,“陛下,东野的鹏王在殿外求见!” “鹏王?!”殿内之人皆震惊不已。 “……不是说他快死了吗?”南卿如最是诧异,甚至以为外面喊错了。“不是鹏王,是豫王东方涉吧?他是东野箭的岳丈,由他出面解决此事才最为合理。” “陛下,鹏王带、带人硬闯,百余禁兵都、都挡他不住。”外面的侍卫因为过于惊惧,声音都在发颤了。 “真的是他……”闻言南冬云也呆住了。 唯有南卿君,垂下眼睑,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可以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肃杀之气。 “是他。” 这应该算是东野情第二次出现在南黎皇宫,至少对于南冬云和南卿如等人是如此。 八年前的东野情,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却已让他们心存忌惮,而今的东野情,在一干东野死士的护卫之下,一身玄色如昔,但身上的贵气、霸气,甚至是杀气,都早已远远超越当年。 他傲然屹立于南黎皇宫之中,仿佛他并不是不请自来的敌人,而是这宫殿真正的主人。 “东野情特意来见南黎国主,却不知国主为何避而不见?莫非真是心中有鬼吗?”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似能穿透天宇,震动大地,周围的南黎武士,震慑于他的气势,竟不敢上前一步。 “鹏王,这里可是我南黎皇宫,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南卿如快步走出,看到神采奕奕的东野情时,又惊又怒又疑。他明明得到确切的线报,说东野情中毒病倒,连吃饭饮水都极为困难,怎么可能会突然耀武扬威地出现在黎都? 东野情看着南卿如忽青忽白的脸色,冷冷一笑,“南黎小人,劳我亲自来见,你们也该大礼相迎才对。” 南卿如气得要死,对左右喊道:“来啊!将东野的鹏王请入天牢!” “看在你用了个“请”字的份上,我留给你最后一点颜面。”东野情幽冷地凝视着他的眼,双手缓缓张开,一股狂风猛然自四面八方吹来,将南黎武士吹得平地飞起,倏地自半空坠落,刀剑劈哩啪啦掉了一地不说,摔伤摔残的比比皆是。 南卿如脸色再变,“东野情,你仗着自己会御风,就如此目中无人!” “太子殿下,今日理亏的可是南黎,我给你机会与我东野善理纷争,殿下若是一意孤行硬要与我为敌,请恕东野情真的要无礼了。” 说着,他平伸的双手似无形的利刃,杀机仿佛一触即发。 “鹏王,请住手!陛下请您殿内说话!”一名太监匆匆出殿宣旨。 东野情微微垂下双手,悠然笑道:“好,看来还是贵国陛下通人情,只是不知,殿下能否为我引路?” 南卿如气白了脸,但形势比人强,他转身往殿内走去,东野情在其身后缓慢跟随。 东野的死士屏气凝神,双目炯炯,手持刀剑在四周护持。 东野情无惧的走入殿内,一眼便看到跪在南冬云脚边的南卿君,看到她红肿的脸颊时,他的眉心像是被谁揪了一下,倏然凝起。 南冬云注视着他,“我南黎此生有两大恨,一恨南黎没有东野兰,二恨东野又有东野情。” 东野情俊冷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的喜色。“陛下,情向来不喜欢绕弯子说话。我国陛下造访贵国,身中奇毒,现在于南黎宫内养病,我此次前来,一是为接陛下回国解毒,二是请南黎交出下毒之人,也好对东野有个交代。” “东野陛下疗毒之事,朕已命太医精心诊治。至于下毒之人,还在全力缉拿之中” 东野情闻言嘴角一勾,“若是不便缉拿之人,国主也请不要再费心了,我知道此人是谁,可要我点出她的名字?” 不等对方回应,他用手一指,“就是跪在国主脚边的公主殿下。” 南冬云惊得张开嘴,南卿如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指认南卿君。 “想来国主和殿下都已知道我前日中毒之事,此事,四四作坊,独家制作,太子殿下敢堂堂正正地说一句,与你们南黎无关吗?” “是我下毒,与父兄无关,鹏王要杀人偿命,就直接冲着我来吧!”南卿君赫然起身,直勾勾地瞅着东野情。“那人对你不好,而我又对你下毒在先,普天之下,既无我容身之地,也无我用情之人,我本就想一死了之。” “卿君,你……”南冬云生怕女儿这样承认会激怒东野情。 但东野情只是斜睨她一眼,“原本我对你还动了真情,你却利用我的真心而想要我的性命!公主殿下,我东野情向来不缺美女,即使你贵为公主,也不可能让我原谅你。若是你还有身为南黎公主,为子民谋福的一点点仁义之心,我劝你,以己之命平息此次纷争。 “我会告知东野臣民,说你只是个宫女,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对陛下用毒。我将带你回东野,单设私院让你服刑,衣食起居都以公主在南黎时的习惯为准,绝不让公主觉得委屈。 “倘若南黎不接受我的这个提议,那……就等着与东野开战吧!东野大军今晚只等我一声号令,便会全面进攻。南黎虽然国富,但要想挡住东野的铁骑,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么强的防守之力!” 他软硬兼施,语气辛辣狠绝,全然不给别人半点置喙插嘴的余地。 南卿如气得骂道:“东野情,你这个东野的乱臣贼子,竟想拿我堂堂南黎公主换你的荣华富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吗?你看东野箭被毒倒,正好可以取而代之!”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眼看南黎即将超越东野,岂料,卿君扯他后腿,而该去见阎王的东野情安然无恙的现身,还大言不惭的要胁南黎,令他气愤难平的是,他竟然无力反击! 东野情微微一笑,“殿下,算你说对了。我屈于人下多年,虽然权势钱财从不缺少,但始终差那么一步,既然东野箭已经决意杀我,我又何必救他?日后的东野,必然在我手中,你们是想与我议和,还是与我为敌,自己掂量着办吧!我只等到今晚子时,过时不候!” 他再看一眼南冬云,“国主应该不会忘记,当年你们曾想杀我于横断山中,可惜没有得逞,那时我便在心中发誓,假以时日,绝不再让自己有那样受制于人的机会,因为到时的东野,必然重新成为四国中最令人生畏的对手!如今,我做到了?” 他噙着那丝令人胆寒的冷笑,撂下话,转身便走。 南卿如追过去几步又停住,因为他知道,单打独斗,他绝不是东野情的对手。 就是强行武力,也未必留得住对方,到时候事情闹得再大,就更不可收拾了。 他回头去问:“父皇,该怎么办?” 南冬云长叹一声,又恨又气的瞪着南卿君,“谁种下的恶因,谁去收这个恶果,就让她跟东野情去吧!日后是生是死,朕不管了,只当朕从来没生过这么一个女儿!” 南卿君简单地整了一下裙摆,揉了揉已经跪得僵硬酸疼的膝盖,勉力站起,又再次跪倒,深深叩首三拜。 南冬云看着女儿如此举动,禁不住老泪纵横。 纵使说得决然,总是骨肉至亲,这一别就是终生,以后生死两离,再无相见之期了。 尾声 深夜子时,南黎国都的海岸边,一条小船缓缓驶离黎都海港,靠近距离海港不过几里的一艘巨大黑色战船。 黑色战船上两盏红色灯笼高高挑起,一道颐长的黑色人影伫立在船头,即使风浪不断,他依然如山般文风不动。 当那条小船停泊在大船旁边,大船上放下梯子,从小船中走出一抹粉紫色的人影,盈盈袅袅,走上大船的船头轻吸一口气,朝对方绽出一抹笑容,他们伸出手,将对方紧紧拥住。 一团如冰样的东西由他亲手敷在她的脸上,那里的肿热倏然消退,清凉一片。 “这样真的可以吗?”南卿君低声问,“我哥哥真的会相信你的话,让我顺利地跟你去东野?” “他已别无选择。”东野情将下巴枕在她柔弱的肩膀上,知道她已背不动自己,只是想回味一下当年自己曾依恋过她的那份感受,与今日这浓烈的眷恋,又有何不同? “东野箭的毒可能已无法解了,你……真的会取而代之?” 他又一笑,“你觉得我不够格做东野的君王?”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你隐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决定争这个皇位了?” “隐忍,是因为父王在世时的训教,他说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孤独终老,是他最畏惧的,他亲眼看着皇祖父辛劳一生,他不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也受那份苦。 “可是如今,我若不为君王,东野必将大乱。再说以东野箭之力,根本不能让东野立足四国,所以,我已毋需做这种无谓的相让,更何况……”他吻着她的鬓角,“有你在我身边,今生不会孤独,我又有何惧?” “回东都之后,有不少的事情得做,你这个鹏王要称帝,也并不是全无阻碍。”她咬着唇,“不过我会全力帮你!” 他宠溺地笑了,“好啊,我未来的王妃,甚至是皇后,我会拭目以待。” 想起东都,她不禁一笑,“不知道你府里的管家,还是陈文熙路阑珊他们,见到我这样回去,会不会吓掉下巴?一个小小的北陵逃犯,王府内的奴婢,摇身一变,要做他们的主子了……哎呀,不对。”她忽然板起俏脸,“你在青楼还藏了一位红颜知己,论起先后顺序,我还要叫她一声姊姊。” “你说竹鸾啊——”他拉长了声音,“你说得没错,以后你是要叫她一声姊姊。” 她脸色微变,“你该不会真的……” 他见逗弄得她心慌,便握紧她的手,柔声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姊姊。” “什么?同父异母……”她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那是很长的故事,日后再说给你听。”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船上风大,我们去舱内吧,再过一、两天,船就回到东都了。”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难怪当初觉得竹鸾气质非凡,与东野情站在一起时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原来他们是姊弟……可竹鸾身为王爷之女,怎么会流落到那个地方?而东野情也不接她回府,府内的人,似乎从不知道竹鸾的真实身份…… 疑问重重,都是一时半刻解不开的。她知道他此时必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去想、要去做,不便在这个时候拿这些事情去烦他。 颈上忽然一凉,她低头去看,一块玉玦挂在那里,她讶异道:“你怎么又拿到我的笛子了?” 他笑道:“这不是那块旧的,你自己看看。” 她托起玉玦,借着月光看去,这块玉玦的白润晶莹与第一块极为相似,只是上面的图案文字已有区别。 一边刻着飞龙,环抱着一个“情”字。 一边刻着一朵菊花,花心深处是个“君”字。 “可惜我最终还是种不出梅花。”她笑叹口气,“真是受之有愧。” 他也笑了,“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梅花。本不属于东野,却能在那块土地艳丽绽放,谁说这世上没有神力奇迹?你、我、缘,皆是。” 她倚靠着他的胸口,翻看着那块玉玦,轻声念着上面的字—— “情,君,君,情,情卿君心,君亦情深。”她笑着,“情,我和你说过吧?我此生从未像喜欢你这样去喜欢别人。” 一吻落于唇上,他温柔低沉的回应,“我也是。” 她悄悄望着在夜幕中逐渐远去的故土,心中充满的,却是对未来的热烈渴盼。 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她已无所畏惧。 因为前方无论是荆棘坎坷还是风霜雨雪,他们必将共同面对,迎向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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