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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唐可怡这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那股因为弟弟之死而压抑在心头的大山彷佛也搬开了似的。

  “多谢陛下。”她低声说。知道他没有亮明身份,并不是怕有危险,而是为了将这份荣耀和尊严让给她。

  “要谢,就等稍后……以身相许如何?”他戏谑地逗弄着她,回头看了眼正急匆匆走出来的唐之善,他撇了撇嘴,“我懒得听你爹说教。今夜就走吧。”

  唐可怡歉疚地看着满眼是泪的母亲,“娘,女儿就此拜别,您自己多保重。”

  皇甫夕等她说完,伸臂一揽,将她拉出大门。

  外面,他们的马车停靠在街边,静静地等候着主子。

  一个月后——

  唐可怡在刑部处理完公务,有太监来传话,说皇甫夕要见她。

  她本以为回东都后,他会对她有新的安排,哪知他迟迟没有动作。她想,大概他是在准备皇陵那边的行宫吧?

  进宫的路上,她又遇到了明萱,看起来精神不振的样子,似乎连话都懒得说。想了想,唐可怡主动叫住她,“明妃娘娘,今天身子不爽快吗?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惠明萱本来像是想要避开她的,但是既然她先开了口,也只好随口答,“哦,没事。”她顿了顿,又小声道:“听说了吗?陛下已经开始选妃立后了。”

  唐可怡一震,“真的?”

  她点点头,“听说名门闺秀的画像都送入宫里,等着陛下审看之后就要定下人选了。你不在宫中,没看到玉姗郡主和长乐公主频频入宫,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像是这个皇后宝座非她莫属了似的。哼,我就是看她没有皇后的福相,结果肯定会落空。”

  唐可怡怔怔地看着惠明萱那一脸怅然又愤恨的表情,忽然想起皇甫夕曾经和她提过一句,说是宫里有皇妃身份的人向他邀宠。那个人……就是明萱吧?明萱向来是为了名利地位不择手段的人,也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原来除了自己,皇甫夕身边的任何女人,都虎视耽耽地盯着那个皇后宝座。即使明萱这种身份,明知不可为也想一试。

  那么,到底最终会是谁做了皇后?其实这个答案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很快就会去皇陵,远远的躲过这一切纷争,过着宁静的日子。若是皇甫夕对她的感情还能长年如新,像现在一样,那种宁静也可以是一种甜蜜。

  到了卧龙宫门口,就听到皇甫夕愉悦的笑声,“我就说那些画工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狂徒,自以为能画几笔,其实还不如朕呢。”

  张德海阿谀奉承地笑道:“陛下的画工,就是宫廷画坊里的画师都算上,也不及您的十分之一。”

  “少拍马屁了,叫外面的唐大人进来。”原来皇甫夕已经看到她了。

  张德海跑到殿外,对她作了个揖,“唐大人,您请入殿,陛下等您好久了。”

  唐可怡脚下有点虚软,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摆在皇甫夕桌案上的几幅画卷,这些画卷都是纵向摊开摆着,显然是为了一字摆开,方便阅览。

  但奇怪的是,皇甫夕的手上却握着一枝画笔,笔上墨迹未干。

  “陛下,孙文科已经奉旨出京去接替汪景愚的知府之职了。”她的手中握着几份公文,要自己拉回思绪,别那么在意那些画卷。

  皇甫夕点头道:“他走了最好,此人心高气傲,对你升迁快速颇为嫉妒,还是扔到地方上去历练历练,磨圆了他的棱角,日后也才好为朕重用。”放下笔,他笑吟吟地抬起头,对她招手,“唐大人,站近前些,正好你来帮朕选选。宫廷画坊里把那些待选闺秀都画成了画摆到朕面前,但朕一张也看不上眼。

  也不知道他们那些画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漂亮姑娘一个个画得不是肥头大耳,就是瘦骨如柴,根本难以入眼,所以朕干脆亲自动笔画。”

  “原来陛下还是丹青妙手。”她忍着心头的痛,努力挤出一丝笑,挪着步子一点一点的蹭到跟前,只觉得这条路像是有千里万里远一样。

  皇甫夕还低着头审视自己的大作,甚至啧啧赞叹,“这样的佳人才配得上我的皇后之位,日后和我比翼齐飞,母仪天下,看谁能说得出半个不字?”

  她真是听不下去,目光游移地扫向别处,偏偏皇甫夕硬生生把她拉到桌案前,用手一指,“你喜欢哪一幅?我送给你拿回去挂着。”

  “不必了。”唐可怡苦笑道:“陛下的后妃之像,我挂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岂不是……”

  生生顿住的话停在了咽喉中,她盯着眼前这一幅画,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为什么画中人和她非常相似?再一转头,看向其它三幅,原来每一幅的女人姿态服饰都截然不同,然而五官相貌却分毫不差地完全一致——她们竟然全都是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讶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幸亏被他紧紧搂住,要不她一定吓得跌倒。

  “上次画你,画的是通缉肖像,这一次画你,画的是我未来的皇后。你看画得像吗?”皇甫又柔柔地在她耳边低喃道。

  她惊诧、感动,却担心,“可是,陛下,这怎么能行得通?您要如何瞒过宫内宫外众人的眼睛?”

  他悠然说道:“东岳向来民风自由,从皇帝到百姓,骨子里都有点任性而为的脾气,先帝爱妻,无论是仁智皇帝与潘皇后,还是圣元皇帝与顾皇后,都难免三妻四妾,后宫之乱也不能幸免,甚至有多位皇妃为此送命。我希望在我这一朝,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唐可怡急急地说:“宫中这么多人认得我,明萱,甚至是长乐公主……”

  “她们都不是问题,因为认定了你的人是我。”皇甫夕虽然在笑,但是眼中却有着无人可动摇的矢志不移。“我已经和张宗府大学士说好,过些天,我下一道旨意,就说派你出使西岳,常驻边关了。然后你扮成张宗府的一个远房侄女,做为内荐,直定皇后之位。

  “幸而张宗府向来看重你的才学,才能把这老学究说动,陪着我演出这出戏,你可不要辜负我们的这番苦心。其它人的事情你都不必去管,只要当好你这个大学士的侄女就好。”

  他将她圈在臂弯之中,趁她不注意噙住她的嘴唇。

  唐可怡毫无准备,一不小心就撞到桌上的一盘颜料,鲜红的颜色溅在画卷之上,渲染了开,犹如朵朵红梅。

  她的心中又是疼,又是甜,心头茫茫然,对前途依然不甚明朗。她做事总是没有皇甫夕这样坚定大胆,但她已确定一件事:自己为了这个男人可以付诸生命。

  “这样做,会不会动摇你的帝位?”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不会。”他坚定地说。

  她轻叹一口气,“那好,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皇甫夕朗朗笑着打趣她道:“这么说来,你已经决定许下终身给朕了?”

  她也淡淡一笑,“四年之前,我便已许了你终生。”是终生,不是终身。因为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属于谁,皇帝、父母,还是他?她能暗中相许的只有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如今她知道了,她的一切都交付给他,日后就算有再大的风浪,她也会陪他度过。

  皇后之名本是浮云,重要的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身边陪伴着,活着,这便足够。

  忽然,鼻间好像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她讶异地抬起头问:“这卧龙宫里怎么有栀子花香?”

  皇甫夕笑道:“我当初一时轻狂,把树砍了,现在又千辛万苦的叫人从全国各地重新找了些栀子树,栽种回来,倘若祖宗有灵,会笑我的愚蠢吧?”

  不,若先祖有知,只会感慨皇甫家世袭的深情。

  她微微一笑,伸臂将他的腰紧紧抱住,再也不舍得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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