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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聂青澜的目光焦灼地寻找到李承毓,几步奔到他面前,“承毓,若文中有假,你不该不说;若文中是真,你更不该瞒我。”

  李承毓倏地握住她的手,她发现他手中尽是冰冷的汗水。

  “这件事……若公诸于众,最不利的是你。”他一字一字道。

  公冷安在旁解说:“其实丞相的身世,朝内众臣没有不知道的。先皇当年的是非本就是皇族的秘密,不便公布,更何况丞相这些年在外也吃了不少苦头,先皇要他做丞相,于情于理,没什么可反驳的。我以为大家都会将这个秘密守住,没想到上官荣这等小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冲着别人的伤口直撒盐。”

  聂青澜不解,“就算承毓是先皇的孩子,上官荣兜出这件事,除了给皇室脸上抹黑之外,还有什么恶果?”

  礼部侍郎王梓麟也在场,他看了眼李承毓,慢慢说道:“在血月,一直是女皇治国,所有皇子自幼都会远放国外,或在朝外划分一块地方,让他们治理,绝不许他们插足朝内,就是为了防止皇子夺权称帝。”

  “为什么不让男子称帝?”她更不解了。

  “以前血月本是男子称帝,但接连三朝都遭逢天灾,民不聊生,三位皇帝又都很短命,后恰逢第三任皇帝膝下无子,便叫唯一的公主登基,没想到那位公主登基之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自此百姓只信奉女皇临朝。在血月,皇子议政是可以被判死罪的。”

  没想到皇子议政竟是这样惨烈的结果,聂青澜不禁愣住。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官荣会丢出这样一篇檄文昭告天下,其用意是想置李承毓于死地。

  “承毓无意夺权,否则他不会找我回来。”她忍不住为他辩白。

  王梓麟一笑,“陛下,丞相的为人我们都信得过,但是他的心,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明了。就算他是为了百姓好,一旦他的身世被揭穿,大家第一件想到的,无非是他接您回来,是要借着您的手掌管血月朝政。更何况,他现在娶了您,已经算是握有了血月的整片江山。”

  “然后呢?又会怎样?”

  公冷安接话,“民心会变。上官荣这篇檄文,就是要煽动民心。想想看,一个处心积虑要谋夺政权的先皇之子,一个出身异邦却突然登基的敌国之妻,这样一对夫妻执掌血月,对血月有什么好处?”

  李承毓见聂青澜脸色煞白,便笑道:“你们不要吓她了。青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最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件事——司空晨的起兵不是为了进攻血月,而是为了呼应上官荣的造反,这就解释了为何敌军会按兵不动那么久。”

  “确定这件事与司空晨有关?”她还存有一丝希冀,不愿相信这场战事是为了一个阴谋。

  公冷安却打破了她的妄想,“之前我们其实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司空晨曾派人到上官荣府密谈。因为司空晨曾给我们几位侯爷送礼,所以才没有看重这件事,但现在联在一起看,答案就不言自明。”

  她直视着李承毓,目光痛楚,“他恨我叛变,于是便要毁了你以惩罚我?”

  他握紧她的手,深吸一口气,“若这是他的底牌,我可以接受。”

  聂青澜反抓住他手臂,急问:“端木虬那边的动静呢?”

  公冷安笑道:“还真让陛下说中了,昨夜端木虬带着亲信突然出京。他在京城周围还有五千家奴可以调遣,现在肯定是去集结那些人。”

  沉吟片刻,她看着李承毓,“接下来你要怎么应对?”

  他一笑,“看你这神色像是迫不及待想替我冲锋陷阵。陛下,虽然事出仓卒,但我们并未被逼上绝路,不管上官荣怎样花言巧语,他现在毕竟是身在朝外,不要忘了,整个血月的皇权还握在你手中。”

  他举起她的右手,在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女皇身份的绿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司空晨大概忘了,他是怎样登上他那把龙椅的。”李承毓眼底流过的那丝狠绝,让聂青澜觉得陌生。这是另一面的他吗?在被逼上险境时,会亮出锋利冰冷的刀刃,无情地给予对手一击?

  腕骨被他抓得生疼,她知晓心中应该也有恐惧,只是这份恐惧,似乎像是来自于她。

  他怕的……究竟是什么?

  血月的民心的确被蛊惑了。

  聂青澜从丞相府回到皇宫的路上,明显感觉百姓看她的眼神有了异常的变化。

  以往大家都会笑脸相迎,热情地唤她,“陛下”、“丞相夫人”、“聂将军”的乱叫一通,也分不清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但是现在她从丞相府出来,极少有人和她打招呼,大家只是远远地看到她就躲开,然后窃窃私语着,可以肯定是在议论她和李承毓的是非。

  她没办法向百姓一一解释,只能暂时保持沉默,这也是他的要求。

  “青澜,现在不是你出头说话的时候,因为无论你说什么,都像是在为我狡辩似的,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李承毓反复叮嘱。

  其实她真不愿意忍,不想让承毓受委屈,被所有人误会,因为这件事,在她心头第一回生出对司空晨的恨意。过去,她若还曾对他抱有一些歉意,现在也因为这一招歹毒计谋而化为乌有。

  若她现在不是女皇,她真想策马回到司空朝,当面质问司空晨,为何他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在皇宫前下了马,她刚要进去,身后有人迟疑的叫住她,“聂将军。”

  这声音听来很熟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身去看,竟然是旧部杨帆。

  “你来做什么?”她皱着眉,并不是为了他当日的离开,而是此时此刻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陛下叫我来为您送一封信。”他独自一人牵着马,送上一封信函。

  在这敏感时刻,司空晨叫人送信来?

  她接过那封信,拆开之后,信中只有六个字,但这六字却激怒了她——

  你回头,我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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