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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若不满,就不会同你许婚。”他对她勾了勾食指,“你是按捺不住了,所以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天雀人?”

  她在他面前似乎很难保有心事,所以只有用冷笑来武装自己心中的震动,“别自以为是了,我怎么知道你是天雀人?更何况,我找你做什么?”

  “找我,是因为舍不得我,忘不了我,恨我,又放不下我。”他始终盯着她的眼,每一个字的说出都像是在故意撞击她的心灵。“看你的眼神,可以杀人似的,若不是对我爱恨交织,你不会这样对我。”

  “你看错了,我只是嘲笑你的自大和无知。”她一顿,一道谎言忽然在心底酝酿,冲口而出,“你大概是不知道,我已经嫁人了。”

  那含笑的眼神突然精光四射,似是有杀气阴霾在眼底,妖魅的冷笑也凝结成冰。他一瞬间扑到她面前,箝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骨头捏得死紧而生疼。

  “嫁人?何时?嫁谁?”

  白佳音几乎要被他的表情吓住,但她努力保持平静,以及嘴角那抹蔑视的冷笑,“就在我出海的前三天,嫁的是书香门第,我相公虽然不是一门霸主,但对我很好,我很知足。”

  看到他眼底的愤怒和杀气,她忽然很愉悦。原来这个人并非坚不可摧,无论是做乞丐的时候,还是成为现在的宁王,他永远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在蔑视所有人的愚蠢。终于,轮到她来蔑视一回他的高傲和自尊了。

  “你嫁人?你居然敢嫁人?”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狠狠撞击她的耳膜,“难道你忘了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了吗?”

  她还在蔑笑,“算了吧,那不过是你的一句戏言,谁会当真?”

  “我会!”

  他认真而执着的表情让白佳音在这一瞬间似乎恍惚了,似乎他真的是个在等待自己,已经等待了三年的痴情男子。但是,转瞬间这个恍惚又变得清晰而真实,让她忍不住哼道:“如今已过三年。”

  他缓缓念道:“还差一个月零七天。”

  她的心居然再度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居然记得?还记得他们分手的日子,而且时隔三年,记得如此清楚。但是这样的他更加可恶!他明明记得如此清楚,却从未有任何只字片语给她过,他在三年前给了她一个承诺,却没有以希望作为承诺的担保。

  三年,还差一个月零七天的三年,不,是已经过去三十四个月零二十七天的三年!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做了什么?他在这里当着至高无上的宁王,对她,却无所作为!如今他这样愤怒的指责,毫无道理和立场可言!

  她噙着冷笑,直视着他,她让自己的笑容笑得淡然,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笑容最具杀伤力。

  他盯着她,直到似乎过了许久之后,忽然松开手,倒退着踱了几步,又一下子斜靠着那张宽大的软榻坐下,所有的愤怒和杀气在他的脸上像突然散去的乌云一样,消失得不见痕迹。清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回,换他掌控情绪。

  “白大小姐,你女扮男装,妄图在天雀进行交易,已触国法。接了公主的绣球,假凤虚凰,骗取皇室婚姻,罪犯欺君。只凭这两条罪名,我就可以把你关在天雀,一辈子!”

  她咬住唇,思量着如何应对他抛过来的这一招,但是他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但是你知道我不会舍得你死,所以我给你两条活路,任你选择。一、留下来,继续做你的假驸马,心蓝那个丫头是个瞎子,看不出破绽,只要你坚持不圆房,我也可以为你遮掩真相,一切就相安无事。二、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天雀,这边的一切都与你再无瓜葛。”

  就算白佳音是个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一条。她毫无迟疑地说:“我选二。”

  他一副意料之中地点头,“那好,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皱皱眉,不相信他会这样轻易地让她走,相对于之前他那样的变色震怒,现在的轻易放手是如此矛盾。

  男人啊,总是如此的现实吧?听说她已经嫁为他人妇,就再也不愿意碰她一下了。

  虽然心中有种难言的痛一点点地撕裂、蔓延,但她仍旧保持着高扬的气势,也保持客气礼貌的姿势,对他欠身一躬,转过身去摸大门。

  就在此时,他又在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只要你出了这道门,我即刻下令杀了心蓝。”

  她惊诧的转身,“为何?”

  他笑道:“因为她已经答应过我,若不能选出夫婿,生死交由我决定。你不做驸马,她便死。”

  她愤怒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做驸马!”

  他叹着气点头,“知道,所以这是她的命,你也毋需自责。”

  白佳音惊惧的瞪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男人。他是谁?如此陌生又熟悉。难怪,难怪天雀上下人人都怕他如死,他是妖孽,是恶魔!

  没有人可以像他这样,一边随意操控着别人的生死,一边还笑得如此云淡风轻,好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草菅人命这词,活脱脱就在形容他,只怕他不但不引以为忤,还相当乐在其中。

  而他,这样使尽手段,以人名要挟,无非是要她留下来,那她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因为自己而送葬?

  她不想做天雀的救世主,也做不了,只是她悲哀而认命地明白,此时此刻、此地此境,她的确无法离开了。

  天雀皇宫中,今日因为心蓝公主的喜事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只是坐在最上面的虽然是年幼的小皇帝,但是人触目的焦点却是仅次于帝位之下的宁王赵玄宸。

  他总是那样懒懒散散的,旁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似笑非笑的听着,目光游离,不知道究竟在看哪里、在想什么,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他才更让人恐惧。

  看不透,所以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计划,不知道他下一步计划所以,所以无法接招。

  心蓝公主显得很高兴,时不时地有宫中的太妃给她敬酒道贺,她都摸索着端起杯子,一一还礼,而她身边的新贵人——驸马白佳音,反倒显得很拘谨,或者,该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旁人只道“他”是平空接下这么大的一椿喜事而惶恐,却不知道白佳音心中的纠结有多深。

  她只是低着着坐在那里,跟旁人说上几句感谢的话,都会非常地不舒服,因为她知道,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赵玄宸一直在默默地、冷冷地注视着她,从未将目光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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