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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葬身火海,那块伤疤也随着她的身影,永远地烙在他的心底。

  如今,这道记忆中的伤口突然鲜明地出现在眼前,出现在与小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身上,即使告诉自己她不可能是小情,即使明白她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尊,令狐九依然控制不住地动容,他几乎想一把将黑羽龙盈的手抓在自己掌中,仔细看个明白。

  然而……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短暂地失神之后,他记起自己应守的本份,苦笑道:“大概是白天的晕船让小臣还没完全适应过来,烛火摇曳也让我的头更晕了,总是在女王面前失态,实在是……”

  “行了,你远道而来,本王立刻拉你来商议公事,是本王的不对。”黑羽龙盈虽然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表现起疑,却不想多问。将公文推到他面前,“这些东西令狐使可以带回住处慢慢看,明日清晨我们再讨论。”

  意思就是这个晚上他哪里都不能去,必须把所有的档看完。

  令狐九带着公文起身,可才走出几步,却又回过身,看着正在灯光下低头批阅公文的黑羽龙盈。

  虽然是不一样的装束、不一样的气质,但是她此时垂首低眸的样子,与当初小情在他的书房中为他磨墨、看他写字时的举止动作是如此惊人的相似,尤其是她左手翻书,右手持笔时,习惯性地用小拇指和无名指作为支撑点,将手掌下意识地摊在桌面上的动作,也与小情完全一样。

  如果说容貌相同只是巧合,那么巧合的事情不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不!她不是小情,小情早就死了,她是黑羽龙盈!

  但是,她又与小情有着太多难以说清的共同点。

  她,到底是谁?是人?是鬼?是黑羽龙盈,还是重返人世的小情?

  他未曾离开,却久久无声,终于让黑羽龙盈抬起眼,有点戒备地看着他,“令狐使还有别的事隋吗?”

  “女王……可曾听过在我圣朝流传的一首诗?”

  “诗?”她为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更觉得困惑。“什么诗?”

  令狐九的眸子凝在她的脸上,“这是我圣朝孩童学诗词之初必学的一首,浅显易懂,情真意切。”

  “哦?是吗?”她很给他面子,“令狐使如果这么好兴致,想念给本王听也可以。”

  “昔日有眉揽千度,今朝更有颦颦处。天上人间难长聚,无处不有相思路。相思随意绕天涯,世间逼种苦情花。年年花开到海角,恍若七夕鹊桥架。鹊桥七夕也可会,人间空洒相思泪。日日浮云笑故痴,夜夜冷风窥不寐……”

  他的声音顿住,再也无法继续,因为听着他念这首诗,黑羽龙盈的表情还是一样的淡漠,毫无所动。

  “嗯,的确是很浅显易懂,也很情真意切。只是让小孩子学这样的一首情诗,会不会太早了点?”她的评价中肯寻常,但听在令狐九的耳朵里却有如刀子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这首诗对小孩子来说是不大合适。大概是思乡情切,在下突然忆起这首流传圣朝境内的情诗,多谢女王肯听我念上几句,小臣……告退。”

  伤口本已裂开,却因为她那样无波无情的话而裂得更深更痛。

  他记得,当年在书房里读这首诗的时候,小情在他身边,手托腮,微笑着听他诵读,有时候听得动情,她还会哭。

  本来他最不喜欢这种甜腻缠绵的情诗,长到十八岁也是因为老师强迫不得不背,很苦的一个差事,却因为她那份满足的甜美笑容不由得诵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不是小情,不是!

  但她实在太像小情了,像到让他屡屡失态,几乎难以自持。

  突然间,令狐九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令狐笑派他来这里,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出使,或是探秘吗?

  令狐笑是知道他与小情当年的那段情,或者他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把他调到这里,为的并不是任何冠冕堂皇的国事、天下事,而是因为黑羽龙盈与小情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神秘联系?!

  他陡地振奋起来,刚才的心痛和迷惑都被理智压制下去。他不能慌乱,更不能迷惘,他要查清楚,一定要揭露这重重迷雾后的谜底。

  走出殿门,再回头,黑羽龙盈还是坐在那里,烛光之下的她是那样专注地埋首于政务之中,原本秀美的容貌也总像是笼罩着一层无法融化的寒霜。

  小情不是这样的,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性也都不是这样,他的妹妹令狐媚也好,家里的其他女眷也好,她们所追逐的都是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快乐、更开心。

  但在黑羽龙盈的身上,却好像背负了太多本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应承受的重担,从他来到黑羽国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在她的脸上见过真正的笑容和轻松。

  如果她能笑一笑,应该会更像小情吧?

  中原有首诗云: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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