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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第七章

  北平王朱世文要入朝主事的消息在两日之后不胫而走,一时成了众臣议论的话题。人人都知道他身子骨弱,尚文不尚武,虽然深得皇上宠爱,但是谁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入朝主事,没想到突然间他就可能要成为继太子和二皇子之后,又一位“朝中主子”,怎不令人惊讶?

  没过多久,众人知道皇上竟然将六部中最举足轻重的户部交给朱世文打理时,更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六部之中,兵、工、户三部向来是重要的。这些年来,礼部和兵部大权始终由皇上独揽;工、户、刑三部归属太子;吏部为朱世弘统辖。三足鼎立已成定局,现在却突然插入一个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朱世文,还硬生生从太子手中抢走了户部,简直是出人意料到了极点。

  太子那边的人马得到这个消息时,顿时闹得鸡飞狗跳,纷纷求见皇上,提出许多理由要求收回成命,但皇上似乎心意已决,无论谁来求上奏一律驳回,甚至说再有谈及此事者,就要问责太子,这才让纷纷扰扰的朝堂平静了下来。

  但这“平静”又能维持几时呢?

  当简依人捧着空花瓶走出吉庆宫时,迎面走来的正是怒气冲冲的太子,两人乍然碰到,两年前的那一幕立刻在两人心中重现。

  她心中恼恨,却面无表情地回身向从随侍的宫女说道:“这宫门口的台阶是不是好久没有打扫了?竟然这样脏污,等会儿记得从蔚然湖上多打些水来,好好地洗一洗。”

  “弟妹这是发威给谁看呢?”朱世隆冷笑一声,“如今你做了北平王妃,比起当年可是气派多了,但是也不必连太子我都不搭理吧?”

  “参见太子殿下。”简依人微微屈膝,“殿下是有要事找王爷商谈吧?王爷昨晚咳了一夜,刚刚才服药睡下了,殿下不如改日再来。”

  “哦?世文又病了?那我更要好好探望一下了。”他不等她阻拦,拔腿就闯了进去。

  简依人犹豫了一下,只是抱着花瓶没有移动脚步。她斟酌着自己是该回去还是该走的好,想了又想,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私下商议较好,自己应该避嫌才是。于是她按照初衷缓步离开了吉庆宫,前往承恩宫。

  走到一半,正好走到上次她与朱世弘相见的御花园门口,听到里面似是有人在说话,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的伸头向内看了一眼,只见有个人的裙角从交错的花木中露了出来。

  看那色泽款式不会是个普通的小宫女所有,而说话的人声音极轻,她也听不大清楚,正想离开,却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像是谁被打了一巴掌。

  她原本要迈出去的脚又不禁收了回来,凝神细听,只听到里面有个女声压低嗓音叫了一句,“难道兰馨就这么白死了吗?”

  兰馨?这个名字仿佛淹没在她心里很久了,虽然已埋得很久很深,但一并埋下去的痛楚却总是隐隐纠结着她的心,让她有时候即使已经入睡,却又从梦中惊醒。

  娘,这是娘的名字,但是在这深宫之中,谁会忽然提到娘的名字?这句话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抓着门上的石砖再次悄悄探头看去,只见那红色的裙摆轻微的晃动,好像说话之人的情绪极为激动,而在那女子的对面好像站着一个人,看穿着是名男子而且还是个官员。那男子说话更为谨慎,声音细微得让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僵硬地伫立了许久,却没听见园内的人说了些什么。之后,她好似听到走动的声响,便立刻转身走向外面一片密密的桃树林,将自己的身形遮掩起来。

  好一阵后,她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从斜对面离开,那背影已没有了年轻人的挺拔,甚至沧桑萧瑟得和周围的景物极不协调,但这背影……却着实太过眼熟!眼熟到她不得不掩住自己的口,不让自己脱口喊出那人的名字。

  接着是一名身穿华美衣袍的女子,急急往承恩宫走去。

  这两人,怎么会是……她和他?!他们在此私会是做什么?

  简依人心神不宁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猛然抬头时,只看到面前的殿宇上方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瀚海殿。

  她眼眶一热,转身往回走,碰巧殿内有人一边说笑着走出来,看到了她,一人叫了声,“王妃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急忙揉了揉眼眶,尴尬地回头笑道:“我只是顺着蔚然湖畔散步,没想到就这么走到这儿了。”

  身后的两人正是朱世澜和……朱世弘。

  他望着她微红的眼眶,眉心一蹙却并未开口。

  朱世澜打量了两人,立刻笑道:“巧了,我刚刚还和二殿下说起王妃呢。你是简方大学士的女儿,对于诗书字画的鉴赏功力必属上乘,二殿下这里有一幅画,他说那是前朝易名真人的手笔,我不信,所以我们俩为此打了一个重赌,要找你来鉴赏一下看我们谁输谁赢,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我?”简依人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晕头转向,“我未必看得懂……”拒绝的话说到一半,眼神与朱世弘一碰,赫然明白这是四皇子故意找机会让她进殿说话,便改口道:“只能粗略地看看,若看错了,四殿下别罚我银子。”

  三人转身一起要进殿,走着走着,朱世澜又假借要去找些点心便走开了。

  简依人站在正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朱世弘却朗声说:“画在殿里,就请弟妹好好评点一番。”

  她这才迈步走了进去,身后一同走进的他忽然揽住她的肩膀往怀中一带,将她反压在门板上。这是个死角,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殿内两人的情形。

  他的额头贴着她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下巴,低声问:“怎么好像哭过了?”

  “我……刚才在御花园看到了两个人。”她低喃着,“好像是……容妃和我父亲。”

  他沉默片刻,问道:“怎么了?你怀疑他们两人有私情?”

  “我不知道,他们提到我娘……说我娘不能白死什么的,其他的话我也听不清楚。”

  他笑了,“就为了半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便伤心成这样?这么爱胡思乱想,哪里还像个堂堂的王妃?”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块手帕给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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