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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当然,你以为我一天到晚足不出户的,就什么都不懂吗?你真以为我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孩子吗?我毕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我不愿意耍心机斗诡计,也不表示我看不出别人在耍心机斗诡计啊。”

  简依人望着他那清亮得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眸,想到自己还想着透过他替朱世弘图谋权力,心中不禁一抖,赶忙将眼神移开,说道:“你想了这么多事应该累了,我叫他们给你准备晚膳。”

  “依人!”他忽然急急地叫了她一声,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她平静心绪扬起笑容,“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的?”

  朱世文深深望着她,轻声说:“这一年你跟着我……辛苦了。我虽然有个王爷称号,可其实就是个不管事的三皇子,导致你这个王妃也没有那么风光。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不少的苦楚不便和我说,不过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会好了。”

  他的话明明是在劝慰自己,却说得她心头一阵狂跳。

  她勉强在脸上挤出笑打趣道:“是啊,你若真的入朝主事,若做得好,说不定父皇一高兴,便将大位传给你,我岂不是要做皇后了?”

  他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解释什么,又低头在那张新纸上写起奏摺来。

  这一晚,简依人吩咐宫人为朱世文准备了他爱吃的清淡饮食……一碗荷叶莲子粥,两碟凉菜和几块小点心。

  吃完饭,两个人又照例下了几盘棋。这一年经过朱世文的指教,她的棋艺大有长进,但无奈始终赢不了他。

  他每次都很有耐心地陪着她下,看到她稍微显露出倦意时,便推称说自己也累了,不再下了。

  “依人,以前我看你偶尔还绣个手绢香囊什么的,怎么现在反而不绣了?”

  今天是他收拾棋盘,可他忽然挑起的话题让简依人一愣。

  “你几时看过我绣东西?”

  他笑道:“成亲前我去过简府啊,有一次你不在房内,我恰好进去找你,就看到桌上有几件没有绣完的东西。”

  简依人淡淡说:“绣东西太费精神,眼睛也累,每次绣完我浑身都不舒服,所以渐渐就懒得绣了。”

  “哦。”朱世文应了一声,过了半晌又道:“可我的扇子上缺个穗子,你帮我做个穗子好不好?”

  “好,等我明天叫总管太监去找几种好看的线后再帮你做。”她揉了揉眉心,困意越来越浓。

  说完话,转身走进西厢房时,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一脸落寞地瞧着那空荡荡的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才转身,走向了东厢房,关上了房门。

  这就是他们这将近一年的夫妻生活,虽然同住在一座宫殿里,却不曾同房,更不曾同床。

  起初她以为是朱世文还不解男女之事,但她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儿都已从容妃的口中听到许多闺房秘事了,他好歹也是个正值青春的毛头小伙子,岂会真的什么都不懂?

  但很奇怪的是,他不仅一直没有与她同房,甚至连稍稍亲密的举止都不曾有。他到底在想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今天朱世文的话也仿佛别有深意,他的话暗示了什么呢?她不敢去多想。

  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在对全天下人演戏,对朱世文演戏、对皇上演戏、对容妃演戏、对太子和四皇子演戏,唯独面对朱世弘时,是一个真正的自己。

  自从两人互相坦白了心意,她觉得,一半的她也就是身为北平王妃的那个简依人是死了,但是另一半的她是活着的,就是爱着朱世弘的简依人。

  她愿意为他顶着北平王妃的名号在这片皇宫中住下,为了他的“大计”暗暗努力。

  可每次见到朱世文,她都心生歉疚。若没有朱世弘,朱世文真的是个好丈夫。温柔体贴、宽容大度,任何一个女子要爱上这样的人都不难。但她此生已心许朱世弘,只能竭尽全力做好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

  所以她时常向太医请教为朱世文调养身体的方法,无论是烹煮药膳还是食膳,她都亲力亲为。

  朱世文与她也许更像是一对知己良朋。其实他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他是否已在她这番细心照料的背后,察觉到她的疏离?所以……他才至今都没有越过朋友与夫妻最不相同的那道界线?

  世文、世文,我此生有负于你,是上天捉弄,并非我无情无义。知我如你,是否能解我苦衷?

  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一轮冷月,她不禁怅然神伤。

  虽然在朱世文面前她表现得无心国事,但在这十个月里,她一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对国事的看法,甚至暗地推动朱世弘那份“大计”,令朱世文想帮他的心更坚定。

  今日,终于见到一丝曙光了。虽然还不知道朱世文的那份请愿奏摺能否得到皇帝的批准,但他全力以赴要帮助朱世弘登上宝座的那份心,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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