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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叶初云恍若无事,随意道:“拿帐给我啊。”

  她无法言语,只能点头。

  “进来吧!天凉了,我若让你受了寒,你家那个没良心的死小子可会找我算账。”

  颜亦岚拖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跟在叶初云的身后,他身上那件黑色貂皮大氅看在她眼里只觉得刺目。

  屋子里放在火炉上的水已经沸了,叶初云脱掉身上的大氅,拿过她紧握在手中的账本,微扬了下嘴角,“先替我泡壶茶吧。”

  泡……泡茶?!颜亦岚眨了下眼,慢半拍的有了动作,有些慌乱的坐在椅子上,手直接伸向烧沸水的壶,却被猛然一烫,她连忙将烫到的指头塞进嘴里。

  叶初云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小心些。”

  她低着头,定了下心神,动手替叶初云沏茶。在熟稔得几乎无须思考的动作里,她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不论叶初云做了什么,跟越王有何关系,舅父还是舅父,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变,他为了夫君付出一生的心血,即便今日于乐柏与越王交恶,他还是站在于乐柏这一边,他是如天一般守护着他们的舅父……

  想着,她露出一抹笑,倒了杯茶,放到叶初云的面前,“舅父,喝茶。”

  叶初云翻着账本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那张足以令门外寒冬褪去的温柔笑脸,扬了下嘴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甘甜。”他叹道:“配上你的手艺,这笔银子真没白花。”

  颜亦岚轻笑出声。舅父果然就是舅父,最爱的还是真金白银,她俏皮的指着帐本,“可是这次悦客来损失了一千六百两,舅父该是要心疼了。”

  “不心疼,”他瞄了她一眼,带笑说:“咱们说好从你嫁妆拿。”

  “舅父,我可压根没答应这吃亏的事。”说到这点上,颜亦岚可也是分毫不让。

  “那死小子向来不齿我这个舅父视钱如命,看来他自个儿娶的媳妇也好不到哪里去。”叶初云一脸得意,“不出就不出,大不了就让这悦客来倒了吧。”

  她的心一突,笑容微隐,“舅父说的可是真的?”

  “真真假假,谁在乎呢?”

  她的笑容澈底隐去。

  “明儿个就整理整理,咱们到城外的庄子待些日子。”他看着账本上颜亦岚记录的损失明细,眼神微黯,“这里毕竟树大招风,人家要动心思,纵使再小心,早晚也会找到错处。”

  “舅父,”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泛红,或许这么多年来,最苦的人是叶初云,“越王连你都不放过吗?”

  叶初云神色自若,像是谈着外头天气般的口气,“当年越王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救了我和那个死小子,就算今天他不放过我,也不过就是还他一条命罢了。”

  他早该看开,将空茶杯放下,他喝得急了,显得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平静。

  “难道真没办法劝劝越王?”颜亦岚心中担忧的重新斟上一杯。

  “他母妃的死不单纯。”一开始只为报仇,起了头,走到最后却想得到更多。

  他的手轻抚而过越王留下的大氅,轻摇了下头,“仇恨蒙住了心,没了回头路。”

  颜亦岚的心直直往下沉,现在唯一的退路,便是要于乐柏从这场斗争中抽身,但她又要如何去开这个口?!

  看着叶初云,两人同时无语。

  她无精打采的起身离开了春畅园,这才注意到护院都回到了看守的位置。

  她虽天真,但不傻,明白舅父今日是故意让她发现了他与越王的关系,目的便是要她决定是否阻止夫君。

  她抬起头看着方才挡着月亮的那片云散开,发出晕黄的光亮,舅父心中该与她一样的为难——向来同心的舅甥俩,偏偏在这件选错了边就可能杀头的事上,各有其盘算。

  夜已深,但颜亦岚了无睡意,她在等于乐柏回来。

  听到声响,她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常留宿在宫中,今天她还真担心他待在宫里不回来。

  “怎么还没睡?”

  一看到他,也顾不得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她就伸出双手搂住他,刚从外头回来,他身上还带着寒意,但她一点都不以为意,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他嘴角微扬,“这是怎么了?”

  原本想脱口要他不要再进宫去了,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没什么,只是想你了。我替你更衣。”

  下人们已经抬水进了内室的浴桶里,她替他脱了衣服,让他进到浴桶里。

  于乐柏舒服的靠着浴桶,今日在宫里其实过得并不快意,皇上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但还是相信着越王,每日定要越王亲侍汤药,就算太子也无法近身,若皇上再把京城的兵符交给越王,越王手握禁军,只怕皇上一死,越王便一声令下先杀了太子。

  看他动也不动,相信他是累了,颜亦岚索性卷起袖子帮他擦身。

  他也乐得享受她的服务。

  “舅父打算要搬到别庄去了。”她觉得这点有必要先跟他说一声。

  他微惊,但想想也应该,于是点了点头,到时京城若是有变,他们也好脱身,“去那里也好。”

  她替他松开发,开始替他洗发,看着他嘴角满足的笑意,她也露出笑容来,“等东西收拾好,我要回安侯府一趟,去跟爹娘说一声。”

  “好。”他没有反对。其实庄子什么都有,也无须收拾什么。

  她将他的头发洗净,状似不经意的说:“越王来过。”

  见他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心中笃定越王跟舅父的关系,于乐柏肯定是知情的,只是明明知情,为什么还要与越王站在对立的一方?

  “你该懂所谓门当户对,”他似乎明白她心中的疑问,低声说道:“你我之间,要不是因李儒新用计毁你清白,你不可能下嫁于我,而越王是皇子,他更不可能跟个男子牵扯不清。”

  “他若是皇子自然不行,但如果他当了皇帝呢?”她拍了拍他的脸颊,要他睁开眼看着她,“如果他坐上大位,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敢说他一字半句。”

  于乐柏眼底满是笑意,好似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意思是越王会为了舅父而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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