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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叶绵与顾悔虽未拜堂成亲,但早在回京住进孟府前,孟之玉便做主交换了庚帖,给了两人正式名分,让叶绵改口。

  小姑娘嘴甜,听叶绵说话,许嬷嬷浑身舒畅,打心里喜欢,更别提经由交谈,一来二去之下才知道原来她跟小姑娘的爹还有段缘分。

  当年孟窑有个年纪轻轻却心灵手巧的匠人叶晋生,经由他手的物件,个个都合乎她的心意,只可惜不长命,她还惋惜了好些年。

  孟之玉听她提过一次,还曾让她多照顾他留下的可怜孩儿,万万没料到最终这叶家女竟与顾悔成了一对。

  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斩不断,纵是兜兜转转还是会走在一起。

  “君儿,你再给我念念这段——”

  魏少通又凑了上来,她不由横了他一眼。对他也称不上恨,只不过难免有怨,毕竟好好的一个儿子被他照料得没了,但人终究会随着年纪成长而看开,他既有心寻找她们母女多年,就给他一次机会。

  其实她更挂念的是自己记忆越发不好,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她真怕自己有一天连这个老头子都给忘了。

  想她这一生,一出生便因为穷被魏家买回去成了童养媳,从她有记忆起,她便是魏少通的妻,得要照料他的一切生活起居。

  魏家家学渊源,卜卦、相术没少钻研,魏少通虽有天赋,却因凡事有她照料,所以学得并不上心。为了不让魏少通被长辈打骂,她学得很卖力,总想着这辈子只要有她在,自不会让他受苦,只是最后……想起了早夭的儿子,她不由轻叹。

  转眼过了多年,魏玥兮虽聪颖,在打点孟家产业上面面俱到,但对相术却毫无天分,只懂皮毛,探不得真髓,好在现下魏少通为了讨好她,一头钻进相书之中,不然真等她两脚一蹬,魏家这祖传的技艺将就此失传。

  叶绵见两口子互动,忍不住笑道:“嬷嬷就去陪陪魏老,这里有我便成,如今我可羡慕两位了,想要顾悔陪着我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还笑话上嬷嬷了?你放心,世子爷要回来了。”

  叶绵闻言,眼睛一亮,“嬷嬷,你是说——”

  “老婆子可什么都没说。”许嬷嬷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叶绵也没追问,虽是简单的一句,却足以令她心安,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前几日她收到了青溪镇的来信,宋晓月如今又生了个闺女,现在儿女双全,深受婆母、夫君疼爱,每隔一段时日总会写信给她话家常,鱼雁往返之间,纵使多年未见,两人依然亲近,并不觉得陌生。

  宋晓月提及杨家一行人回到青溪镇后,住的依然是谢家老宅。

  杨家对离京返乡一事并未多言,但看他们形容狼狈,回到青溪镇也找不到差事的模样,左右邻里心知肚明是犯了事,更别提杨妍雪一个好好的人成了哑巴。

  宋晓月写得洋洋洒洒,她并不知叶绵与杨妍雪的恩怨,却写了不少杨妍雪的近况,只因杨妍雪回到青溪镇后竟不顾颜面地缠上了郑炎庆。

  宋晓月一忍再忍,最后终究没忍住脾气,动手将杨妍雪教训了一顿,庆幸郑炎庆也知分寸,纵使杨妍雪顶着一脸被打的伤痕前来哭诉,他依然站在宋晓月这边,坚持与杨妍雪划清界线。

  想起宋晓月信中所提,叶绵的思绪飘远,或许过去郑炎庆真的喜欢过杨妍雪,但如今他已成亲,日子和和美美,过去种种尽皆放下。

  杨妍雪上辈子应当是嫁给了郑炎庆,只可惜这辈子她做了别的选择,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姊姊,姊姊。”夏安的声音响起,她激动地从孟家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冲了进来,大动静引来不少侧目,但她彷佛未见。

  甫被顾悔带进京时,夏安也曾因为怕给顾悔丢人而万事拘谨,弄得自己不开心,但跟了叶绵之后,叶绵让她无须在意他人目光,反正他们不吃别人一粒米,不喝旁人一滴水,凡事自在舒心便好。

  叶绵怕她匆忙摔了,连忙伸手拉着她,笑着问道:“瞧你急的,可是阿悔他们要回来了?”

  夏安闻言一楞,“姊姊还真是神通广大,怎么知道哥哥们打了胜仗,就要返京?”

  叶绵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被魏少通拉坐到一旁的许嬷嬷,眼底满是佩服。

  这场战役最后鹿死谁手,深知历史的她早已知晓,但真到这一日,她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毕竟这不是史书上的一页,而是真的发生在眼前。

  “我方才听侯爷跟夫人说了,最快个把月就能回京,此次论功行赏,少不了几个哥哥们,尤其是顾大哥,众人遇上侯爷都夸句虎父无犬子,侯爷可得意了。”

  杜宇亦平时板着脸,看来颇为严肃,但是对自己的夫人却是百般讨好,为了孟之玉,正值壮年的他打算待捷报来时上疏请求解甲归田。

  以他的权势,能在此时舍下实属难得。

  杜宇亦找回顾悔,了却心中遗憾,如今只想与自己的夫人相伴,毕竟两人虽成亲多年,但真正相守的日子不多。

  两人已盘算要回江南故土,定远侯老夫人却不愿离开京城,闹得挺凶,杜宇亦索性带着孟之玉去了城外的寺庙礼佛,就住在庙里,不回侯府。

  叶绵与夏安回到孟府时,魏玥兮正带着下人洒扫,喜庆的样子巴不得将孟府重新粉刷一遍,焕然一新才好。

  顾悔未曾有过回侯府的打算,对定远侯老夫人更是半点亲近之意都无,毕竟能因身分转变便压制旁人,儿媳无所出就折磨儿媳之人,他没兴趣打交道,更别提若他在侯府,叶绵也得跟着他住进去,他可舍不得叶绵碍于孝道受委屈。

  顾悔在京城时居于孟府,就连定远侯老夫人派人来请他也置之不理,更在叶绵随着孟之玉返京前交代魏玥兮,不许侯府的人打扰叶绵。

  魏玥兮闻言,心中大喜,她对定远侯老夫人本就不喜,以前碍于孟之玉只能忍气吞声,面子上得要过得去,如今孟之玉寻回爱子,因心中有愧,凡事以顾悔为重,顾悔发话,孟之玉都听之任之,魏玥兮就如领了圣旨一般,彻底对侯府置之不理。

  想想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时候让那个老虔婆知道,侯府因侯爷有战功,确实贵不可言,但是少了孟家的支持,日子可别想过得富裕舒坦。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定远侯老夫人便派人来讨要银两,魏玥兮直接驳回,寻常孝敬自然有,多的就没了。

  杜宇亦知情后也不管,还交代过不要让侯府的人找上孟之玉撒泼。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魏玥兮早早就派人把叶绵房内的炉火烧起,让她随时能放心歇息,有她打点,叶绵凡事舒心。

  夜深人静,熟睡的叶绵被额头一抹微凉惊醒,她睁开眼,借着入睡前夏安在床边留下的陶豆灯认出了阴影中的人。

  “阿悔?”她有些恍神,不知是梦还是真实。

  “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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