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子纹 > 我在唐朝等嫁人 | 上页 下页


  宋大哥对着叶绵一个拱手,心里着急得不得了,“这丫头八成是躲懒,没跟我说一声就跑回家去了。打扰了妹子,我先回去瞧瞧。”

  他在心中求天求地,希望他妹子是真回家去了,不然爹娘就这么个闺女,平时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有个万一他也完了。

  叶绵不安地看着宋大哥急急驾着驴车离去,细细一想才惊觉宋晓月的不对劲,想到她上门时的兴高采烈,还有听到叶谨不在时情绪就有些许转变……

  这傻姑娘该不会上山去找叶谨吧?

  她猛然抬头看向远处绵延的山脉,一个自小在镇上长大的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独自往冬日大山而去,若途中遇上叶谨还好,若是没有……她不敢想像后果。

  无奈之余,她进屋去换身厚实的衣物,点上火把走向八相山。

  她自小在八相山山脚长大,加上以前时常进山采药,对山里极为熟悉,但冬日天黑得早,她便决定只在熟悉的山路上转一圈,若找不到人就下山。

  熟知八相山的人都知道,有条山径是村民或猎户常走的路,虽不好走,但只要照着痕迹走倒也不会迷路。

  天色渐暗,山中本无人烟,叶绵能听见的只有冬风吹拂的声响和自己的喘息声。

  走了一段路后,圆月升空,只能靠着燃起的火把得到光亮,偏偏放眼望去不见叶谨或宋晓月的身影。

  草木越茂盛,路也越不好走,叶绵只觉越来越冷,她停下脚步,看着前头一片漆黑,思索着是该往前还是往回走。

  就在她静静思索的当下,突然闻到空气中除了火把燃烧的焦油味,还隐约有着淡淡的腥味,叶谨三天两头打野物回家,她对这股腥味并不陌生,这是血的味道。

  她皱起眉头,蹲下身子,仔细端详地面,隐约可见有斑斑血迹,她握着火把的手一紧,抿着唇站起身。

  她将火把高举,环顾周围,叫着宋晓月的名字。

  若是野物受伤也就罢了,就怕是宋晓月出意外,她原不该再往前走,但因为这些血迹,她没忍住心中担忧的往前加快脚步,只可惜视线所及依然不见任何人影。

  直到无路可走,血迹消失在斜坡,她站在坡顶,坡下满是巨大高耸的树木,即便高举火把依然看不真切。

  叶绵朝着坡底喊了几声,但回应她的只有北风呼呼的声响和寒冷,她心一横,拿出腰间用来防身的叶片刀。

  这把叶片刀看来小巧,但上头涂了麻药,若是被划上一刀,只需些许时间就能被迷倒。她踉跄地走下斜坡,纵是再小心,还是狼狈的踉跄了几次,直到不知绊到何物,不慎失了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但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原本只有风声的四周传来一阵闷哼。

  叶绵惊觉自己跌在一个温热的身躯上,她连忙爬起来,颤抖的手紧握着火把,在火光的照射下看清倒卧之人。

  一身黑衣,不是叶谨更不是宋晓月,他一动不动,是死了吗?但方才她压到他身上时,他还发出一声闷哼啊。

  她微吸了口气,伸出脚轻轻地踢了下他,见到还是没反应,她苦着一张脸,加重力道又踢了几下。

  终于,对方有了反应,艰难地翻过身瞪着她。

  火把的光亮倒映在对方深如子夜的黑眸中,明明他眼中满是憎恶,但叶绵此刻却因激动而浑然不觉反感。

  这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她梦中无数次,四目相接的瞬间令她有些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顾悔用尽力气才得以翻身,奋力坐起,带着厌恶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跌在他身上的娇小女子,她眼中的狂喜令他原本被打扰的愤怒像突遇冰雪一般凝滞,但也只是一瞬,冰冷重回他的双眸,隐在暗处的手握紧掌中的匕首。

  叶绵忍不住向他靠近,却在看着他眯起眼时楞楞地停下动作,梦中的他明明爱她极深,但如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仅不含任何情感,甚至如同看死物一般。

  瞬间,她明白她的梦中始终有他,但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陌路人……她的唇颤了颤,心尖微痛,苦乐交杂,最终忽略他冰冷的眼神,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抬手解开身上厚实的棉衣蹲到他身旁。

  顾悔看她靠近,就在要举起手中利器划破她的咽喉时,她已将脱下的棉衣盖到一身血污的他身上,小心翼翼的将他裹住。

  他流了很多血,身子已有些冰冷,她的棉衣还带着她的体温,这份陌生的温暖令他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松。

  叶绵看他脸色苍白,嘴唇也不见血色,心头一抽,连忙解开腰间的竹筒,她赶着上山寻人,身上除了一些水外并无任何疗伤药物,“先喝点水。”

  因为梦中的记忆,她丝毫不畏惧他一身血污,将竹筒递到他嘴边。

  顾悔紧闭着唇,不愿接受她的善意,在火光之下,她脸上的担忧清楚可见,他几乎都要遗忘上次被人担忧的感受……

  “快喝。”她的声音很软,语气也满是哄慰,见他还是不动,索性将竹筒贴上他的唇,亲自喂他。

  顾悔想斥喝,但嘴才一开,竹筒里的水便灌进了他的嘴里,湿润了他已不知干渴多久的唇。

  “喝慢些。”她细声叮嘱,“没人跟你抢。”

  顾悔在她的声音之下,鬼使神差的喝下她喂的水,明明该是淡而无味,进了口中却是无比甘甜。

  顾悔在还不知事时便被卖为奴,无父无母的一个汉人却在东突厥长大,在奴隶堆中成长,活在一个个脏乱的帐篷中,本就微少的吃食还常被人强取豪夺。

  他的主子是东突厥可汗的次子阿塞图,阿塞图是东突厥的第一勇士,豢养死士、奴隶无数,在阿塞图的眼中,奴隶的地位比牲口还不如。

  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成长,顾悔也学会争强斗狠,幼时力量太小,总让自己身上旧伤未癒又添新伤,不论伤或病都只能靠自己熬着。

  直到有一次他伤得重了,觉得自己八成活不了时,奴隶堆里一个叫顾宽华的老奴看他可怜,便悄悄分了点粮食给他,而他的命也够硬,竟真的靠着那一丁点窝窝头活了下来。

  顾宽华是个汉人,因犯了罪被压在勇士府里,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多管闲事,当时却出乎意料的出手相救。

  他至今依然记得顾宽华说自己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给一个娃儿一口吃的,不过是为了给来世积点福报。

  顾悔的日子没有未来,也不知未来,更不想所谓来世,他只对这份未曾有过的关怀心存感激,还曾暗暗发誓他日必报大恩,只可惜报恩不成,反而害得顾宽华因他而死。

  顾宽华死在一个叫做达头的东突厥人手里,他掌管着勇士府里所有奴隶,在勇士府作威作福,若有奴隶惹他不快,他手上的长鞭眨眼间便会毫不留情的甩上来。

  顾悔自小长得眉清目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达头的目光常在他身上打转,那恶心的眼神直到此刻顾悔还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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