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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徐嘉佟放下手中的土块,站起身,走到窗边,封妃的事顺顺利利的结束,转眼要到中秋了。

  如今太阳一下山便透着一丝凉意,兰儿该是看她没什么新衣料,所以跑了趟内务府,只是这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可以左右,毕竟赏赐什么的都由静贵妃分配,物品到不到得了她这个清碧阁,可不是那些内务府的太监管得了的。

  前头有了声响,徐嘉佟看着低垂着头的兰儿走了进来。

  “娘娘。”兰儿抬起头看了主子一眼,神色有异。

  徐嘉佟警觉的瞧着她,“有事?”

  “奴婢去了衣库和缎库,个个都说赏赐全依静贵妃安排,若有任何不妥,要奴婢去见静贵妃。”

  这点徐嘉佟并不意外,她相信跟在身边多年的兰儿也清楚,只不过小丫头忠心,不死心的想去试试,被拒也早该心里有底,不会太难过,但她现在的模样……

  她锐利的看着她,“你在衣库或缎库遇上了什么事吗?”

  兰儿迟疑的咬了下唇,“回娘娘,奴婢遇上了小六子公公。”

  “遇上小六子……”徐嘉佟坐了下来,“你把事儿都跟他说了?”

  兰儿点了点头,“娘娘恕罪。”

  徐嘉佟静了一会儿,“罢了,说了又如何?我想皇上也不会有兴致理会这后宫之事。”在刚才那瞬间,她突然有些期待,期待他会插手这事,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父皇兴许会替妈妈做主。”

  徐嘉佟淡淡一笑,揉了揉孩子的头,“随桂儿去洗个手,今日我乏了,你就在自己的屋里用膳。”

  “好!”夏宏询酿酿跳跳的走开。

  看着儿子走远,徐嘉佟脸上笑容微隐,在盆子里净了手。她此生唯一的希望便是守着这孩子平安,即使外头都说她这个失势的皇后企图掌握太子,图的是将来能有翻身之日,她也不在乎,只是李墨芸的肚皮争气,生了个皇子,若真有了旁的心思,到时要杀一个孩子——纵使是太子,只要算计得当,也不是件难事。

  洗好手,她走到自己放在窗边的模型前,那是一副农村和乐的景象,平民百姓的茅草屋外,男人劈柴,女子在一旁静静缝补衣裳,只是平静无波澜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富丽堂皇。

  她实在应该庆幸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出现了个丽贵妃,现在李墨芸忙着应付她都来不及,暂时也不会有心思想些阴损的计谋来对付她或询儿,说真的,这还是夏涣然这些年来对她做的唯二件好事,让她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舒心。

  “这是什么?”夏涣然无声出现,他的双手负在身后,打量着这个模型。

  听到身后的声音,徐嘉佟着实一惊,急忙转身,“皇上怎么无声无息的进来了?”

  他轻挑了下眉,“给皇后一个惊喜,怎么,不喜欢吗?”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你还没跟朕说,”他伸出手,拿起一个玩偶,“这是什么?”

  她垂下了眼,“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着玩的。”

  他打趣的看着她,“这该是朕与你吧?”他指的是那两个村夫农妇。

  徐嘉佟的反应不冷不热,“外人眼里,臣妾贵为皇后,怎么当得了自由自在的村妇?至于皇上乃一国之君,也成不了乡村野夫。”

  他轻挑了挑眉,“这话该不会是说朕连个乡村野夫还不如?”

  “臣妾不敢。”她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退了一步,径自看着窗边夕阳西下的晕黄。

  明明不想要他来,但为何一见到他,心里就是不平静,甚至还有些窃喜?

  他的目光紧盯着她,注意到了她眼神飘远,“你不快乐吗?”

  她静了一会儿,思量他问这话背后的用意。在宫中久了,一字一句总要猜测心思实在太累,原以为被逐到这最冷清的清碧阁就可以自在点过日子,但谁料到他突然的又想起了世上还有她这号人物。

  “皇上该明白,快乐与否,在这深宫后院,并不是最重要的考量。”

  他站到她身旁,细细玩味着她的话,“别总想着朕是皇上,就当朕只是你的夫君,朕亏欠你许多,你总得告诉朕,朕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开心。”

  他竟然会认为自己亏欠她?她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好奇,他语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祈求令她心悸,她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人距离,从他大病之后,他的态度转变得叫她莫名。

  她移开与他胶着的目光,看向远方,“皇上变了。”

  他不由得一笑,“姑且说朕是用了十年的光阴才了解人生如浮云,看透了自己的前生后世,明白此生对朕最重要的事物为何。”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情绪,“就不能给朕一个笑容吗?就像当年初见朕之时。”

  提起过去,她的思绪飘远。

  那天,天地一片白茫茫,她一心只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在路上赤脚走着,却遇上了他,她巴着他不放,要他想办法带她回家,只是他当然不知道“此家非彼家”,最后把她送回了辅国公府。

  她的语调没有太多的情绪,“我只知太子妃与皇上青梅竹马,但不过几年的光阴,不论是皇上自愿或被迫的在房里收了几个人,其中还包括了我……”说到后来,笑容多了丝嘲弄。

  “姐姐是养在深闺无忧无虑的大姑娘,自小受尽万千宠爱,曾几何时竟得防范那些争宠女人的尔虞我诈,怀了询儿还得应付府内府外繁琐之事,我还记得那时我不过说了句话,就被你以冒犯之名禁足于房内,让她最后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姐姐生产那日,你亲自请旨带兵出征西北,当时你人远在边疆,为了你的显赫名声,大好江山,她却失血而死,就在我眼前。”

  当年幸亏傻愣楞的花儿不顾可能的责罚,偷偷放了她,若不是她赶到,还不知夏宏询的小命是否能保住,可最后她的一片真心好意却落得被人诬蔑的下场。

  “你现在是在怪朕吗?”

  “臣妾岂敢。”目光看着自己亲手所做的模型,那是她真心向往的平静生活,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

  “但朕以为云儿是因你而死。”

  “是啊!”她的眼神冷了,“这天下所有事,不全都是皇上一人以为吗?皇上君临天下,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是圣旨,没人可以怀疑半分,质疑半句。”

  夏涣然沉下了脸,“你逾矩了。”

  “皇上大可转身走开,这也不是第一次,此生臣妾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她只要想起徐甄云的死,心也无法平静。不过就是为了权势两字,却要害死这么多的人,“这清碧阁本不是你该来之地。”

  “别口口声声要赶人,”他一把拉过她,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她,“这天下没有一处朕去不得。”

  她看着他,柔柔一笑。

  她突现的笑意令他皱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九泉之下,”她轻声说道:“皇上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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