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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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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楼太冲。”绿袍公子报上名姓,江湖文雅之士已猜出他的身份。 楼太冲,本名楼隐,太冲是他的字,喜穿绿袍,别号“苦绿公子”。据闻,楼太冲曾三年灯火,十载寒窗,虽中了进士,却不知在什么时候通透悟理,弃名而去,以写诗作画娱乐人生。有人猜测,他或许明白的是“不能奋飞,终身困钝”这个理。 楼太冲擅长画佛画,他绘的“垂泪仙师图”、“金刚曼荼罗图”、“地藏皱眉图”皆为人称赞,而他为佛寺画的“地狱变相图”,被认为再现吴道子之风——那吴道子本是唐朝人,曾于唐朝开元二十四年在景公寺壁上绘过一幅“地狱变相”,据闻,观此画者皆不敢食肉,两市屠沽甚至因此转业——七佛伽蓝请楼太冲来此,正是为地藏殿的殿壁绘一幅“地狱变相图”。 “他就是苦绿公子楼隐?”角落里,长孙淹喃喃自语,“果然一表人才,形神皆俊。” “画画的?”清如玄钟的声音飘来,纱后稳坐不动的身形换了个坐姿,从左倚变成右倚。 “涂墨之技,令人见笑。”楼太冲垂眉一笑,谦雅有礼,“在下地狱变相只绘得一半,巧逢窟佛赛事,有幸一观。” “楼公子的变相图,定能为伽蓝增、色——不少。”闵友意凉凉负手,“我尊,你说是吧?” “嗯……”不掩饰的呵呵笑声扬起,似讽似讥,笑过后,玄十三才轻声道:“佛画,不过随意画罢了。” 这话听似讥讽,却暗藏深意。楼太冲向远远的人影抱拳一揖,“谢玄尊指教。” “谢?哼,老子今天一定要拍碎这口钟,你要拦,老子连你一起拍。”面对男人,夜多窟主一向没什么好语气。 “得饶人处且饶人,玄尊,闵窟主,何必为难……” “嫣要拍碎它,与楼公子何干?”打断楼太冲的话,玄十三慢慢开口,却在说了这句之后,再不出声。 闵友意杏花眼一挑,夹着戾气罡风,拳脚直攻楼太冲。 是苦绿公子……长孙淹垂眸想了想,为了看得清晰点,身影向铜钟移去。 楼太冲迎着闵友意的攻路,避重就轻,一味退让,众人的注意全放在两人身上,谁也没留意蹑手蹑脚靠近铜钟的人。 闵友意凌空跃升,正如人称其轻功“鸢飞戾天”那般,拔高数十仗,凌厉掌气直冲铜钟而去,分明想连楼太冲一起拍碎。然而,肘腋生变,群雄心惊之际,闵友意的掌气突然在半空转弯,众人只听轰然响巨,石草乱溅,钟边赫然出现一个坑洞,而楼太冲在铜钟边苦笑。再观众人,神色各异:七破窟部众瞪大了眼,脸上全是看好戏的神情;七佛伽蓝这边,句泥神色如常,身后三名护法或抬袖或凝眸,意有所动,丑相禅师左脚微微踏前半步。 若闵友意这一掌不留情面,他们定会出手。我佛慈悲,断不能眼见楼太冲命丧于此。 幸好,闵友意手下留情。 留情? 错,闵友意并不打算留情,只是,劲气攻出的一刹,他瞥到钟边微微探出一片衣角。 ——淡黄罗纱,是名姑娘! ——是姑娘便伤不得! 翻身落地,他不看楼太冲,直冲钟后,旋步一转,一张呆怔的小脸落入双眼,竟然是…… 瞪着表情无辜的女子,他大吼:“阿——闪——” 这一声“鬼哭狼嚎”震得群雄心头齐齐一跳,莫不将视线移向钟后那名叫“阿闪”的姑娘。 “奴……奴家在这儿……”远远柱边传来一声怯怯的柔音。 钟后,怔呆的女子终于回神,愣愣道:“我叫长孙淹……” “我知道你叫长孙淹。” “……啊?” 闵友意双肩一垮,“还啊?淹儿,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这话众人听得明白:若不是看到她在这儿,他不会手下留情。 “我不知道……呀!”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命这么容易就没了,这儿又不是悬崖,她不过是走近些,想看清楚点……他的眉已经皱成八字了,有些话她还是放在心里好了。 “吓死奴家了……”阿闪提着裙子跑来,“长孙姑娘,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夜多窟主会要了奴家的命啊。” 长孙淹懵然无知地被阿闪拉到一边,回头,见楼太冲依然站在铜钟边,视线正向她望来。仿佛狭路相逢,楼太冲的眸色因阿闪那一声“长孙姑娘”而晃了晃,对上一双黑茫茫的眼,若有所思。 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长孙淹不解,“阿闪,就算我有三长两短,也是闵公子打伤的啊,他应该责怪自己,为什么会要你的命?” 阿闪张张嘴,似正思考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场中,闵友意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 “我尊,那是我新收的徒弟……” “嫣,你既有怜人美意,我又怎可煞风景,那钟,你就省些气力吧。”玄十三缓缓开口,心思已不在铜钟之上。 闵友意心知比赛时辰已到,冷瞥楼太冲一眼,纵身回位。 待众人坐定,寂灭子走出纱帐。 他环顾群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这次窟佛赛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为何是十年前?”坐在他后方的闵友意揉揉耳朵,故意打断。为什么那些陈年往事的起述点不是十年前,就是二十年前?听得他好生没趣。 “……”寂灭子垂眸,空拳掩唇佯咳一声,表情不动,继续道:“这事要从九年前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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