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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上了渡船,她听阿闪问那船夫一个奇怪的问题:“船家,今日贵姓?”

  船夫答:“免贵,在下姓朱。”他戴着尖尖的斗笠,帽沿压得极低,只看到一片白皙略尖的下巴。

  过了江,阿闪又问了一次:“在这儿,船家贵姓?”

  “免贵,在下姓陈。”

  阿闪妖媚一笑,揩了长孙淹的手向山道走去。

  “阿闪……”

  “长孙姑娘要问刚才那船夫姓什么,对吗?”

  长孙淹点头。

  “他的姓很多,不过没人知道他真正姓什么。”阿闪的脸冷了一瞬,下一刻,她拍拍长孙淹的手,笑道,“长孙姑娘,逗那船夫可是我们的乐趣,我们的窟主每次渡江,只要有闲工夫,都是乘那船夫的船。”

  因听得用心,长孙淹脚下一绊,向后倒去。趔趄之际,腰后似起了一阵强风,风虽强,却带着暖意,稳稳托住欲倒的身子,在她腰后轻轻一推,助她站稳。

  阿闪吓了吓,扶她立稳后,两人回头,却见山阶一丈距离处立了两位年轻的青袍僧人,头戴尖笠,胸垂佛珠,其中一名正悠然拂袖。

  “多谢大师。”长孙淹垂首以谢。

  拂袖的僧人含笑垂眸,合掌于胸。经过两人时,他冲长孙淹轻轻颔首。

  两名僧人走得快,转眼隐入曲曲折折的山路之中,待长孙淹与阿闪到达七佛伽蓝,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伽蓝大门庄严朴素,门前种有三棵香枫,长孙淹顿步轻喘,仰望一眼,任阿闪牵了自己向伽蓝内行去。七佛伽蓝有多大她暂且不知,林阴密密,曲径幽深,她只知从山门殿边绕过,行经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千佛阁,又拐了几个弯,眼前一片开阔,竟来到一片坡地,而坡地上早已聚满了人。

  突然,身后有人问:“阿闪,他今天姓什么?”是名女子。

  阿闪含笑回头:“陈。你呢?”

  “他告诉我今天姓李。”

  “我这边姓王。”又人一人加入她们,阿闪被两人缠住,见长孙淹好奇观赏四周景物,便不再缠她说话。

  走走……看看……

  伽蓝僧众来去匆匆,长孙淹在坡地外圈走马观花片刻,实在没胆子和一群江湖人挤成堆,又走了十来步,见坡边有一间小佛殿,她想也没想,绕柱进殿。两名年轻侠士正从殿内走出,与她擦身而过。“听说当年句泥禅师读经有悟,夜题千佛阁,将一夜所悟写成一词,却只写了上半阙,玄十三瞧见,不以为然,接提了下半阙。只是,他提的地方却不同,句泥禅师是写在墙壁上,他居然刻在戒台上。待会儿有空,咱们绕去戒台看看玄十三的下阙写了些什么。”一名闲谈的年轻侠士心生向往。

  “好。”与他同行的年轻侠士点头。

  “我从家父那儿听说窟佛赛事,早就想来看看,这次真好奇玄十三和大师们比什么?”

  “是啊,小弟也是第一次观赛。”

  两人走远,长孙淹听了片刻,对两人话中所提到的词好奇起来。焚香三炷,冲殿中佛像拜了拜,她走出小佛殿,在角落处的一根柱子边站定。

  未到正午,远远高处是赛台,那儿支起一片轻纱软帐,纱后人影绰约,或坐或站,根本分不清哪位是窟主,若你一心认为坐着的人就是某位窟主,他极可能会冷冷盯你一眼,那眼神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业火,将你焚得体无完肤。

  突然远方一阵惊呼,她举目望去,但见一人摇风而来,风举云舒,衣袂与期。因站得高且远,看不清容貌,只那一身华衣,无端令她脑中跳出一句“秋罗拂衣碎光动”。

  凝眸处,形俊异常,容貌倒在其次了。那人是——

  “玄十三。”有人轻叫。

  浅色衣袍,大袖拂腰,那人转眼进了纱帐,她的心思全放在瞧人上,没注意阿闪不知何时失了踪影,更没注意身后缓缓靠近的纤细身影。

  悄悄走近……

  悄悄抬手……

  来人带着恶作剧的表情,却不想伸在半空的手还没拍到长孙淹的肩,她已经侧过头来。

  四目相对——

  “呃?”站在长孙淹身后的是位衣衫艳丽的俏美女子,衣色大红,小腰微骨,明眸善睐,纱罗裙裾坠地不拖,当风摇曳。她轻皱眉心,似乎好奇自己是怎么被长孙淹发现了行踪,明明她的轻功就不差啊……

  长孙淹发现身后有人,原因很简单:香!

  女子衣上的香气直冲呼吸,不同于花香,也非檀香,仿佛来自寂静森林深处的一波湖香,闻之令人怡然。

  “长孙姑娘?”女子挑眉叫了声。

  “嗯。”长孙淹点头,知她有话要说。

  “那只蝴蝶一定没空告诉你我是谁,”红纱扶风,人已来到身边,“你可以唤我茶总管。”女子轻一颔首,接着道,“他也一定没告诉你,友意不是他的名,而是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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