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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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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此起彼伏的叫唤中含着众人一致的佩服和景仰,原本坐在台边抄字的众人也各自起身躬了躬。 “这位姑娘就是新来的抄字师傅?”银袍在门口顿了顿,直接走到埋头抄字的灰衣裙边。 “正是,三少爷,是小的招进来的。”伴在银袍身后的蓝衣管事施伐辐点头,一边暗示埋头的人站起来见过主子。 “三少爷。”叹了声,郗顽洛只得站起,冲银袍福了福,眼光直直地盯在他的腰带上,模样绝对是谦卑有礼。 “林家的家书是你抄的?”银影走到台边,拿起抄到一半的观音纸看着。 “正是小女子所抄。”顺着他的手臂移动,郗顽洛点头。 “你……今年多大?”放下墨迹未干的纸,他的手臂又伸向纸镇压住的一叠纸上。 “十九,三少爷。”郗顽洛回答得很温婉。 “什么时候来墨香坊的?”他清朗的声音一派柔和。 “年前。十二月十八来的。”这施三少爷不会是觉得她的字很难看,想辞了她吧? “为什么会来我这墨香坊?邻边赵老爷的清容坊不比我这儿差?”翻阅的动作未停,银影的声音仍是柔和。 “……”她应该赞美他两句?还是该贬低赵老爷两句? 众人支着耳朵大气不敢喘,似乎想听听她会怎样回答;银影身后的辐管事也是猛眨眼睛,脑袋轻轻摇了一摇。 咬着下唇,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抬头看向他,迎上一双淡淡的……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 这就是众人景仰万分的施三少爷?眨着眼,郗顽洛有片刻的怔忡。 上等的窄袖丝锦银袍,袍上用银线绣着盘蟒纹理,一看便知家中富贵。黑发整齐地束在银草玉环中,双眉如剑、眼眸似潭、鼻挺唇丰,气定神闲,的确是……一表人才,难怪有闺女的全想塞给他。 他很高,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得真切。何况,这位施三少爷看上去── “为什么会来墨香坊?”施龙图任她放肆地打量,抽空扫了眼支着耳朵的众人,以及屋外不时探出的脑袋。 “因为……三少爷玉琢金相、龙姿凤彩、慧心侠骨,令小女子景仰万分;墨香坊是庆元城人人称赞的印书坊,印的书精美可观、雅俗能赏;而且常听人说三少爷对作坊的工人体贴入微,能在三少爷的坊里做工,是小女子几世修来的福气。” 垂下头盯着他的腰带,一口气将平常听到能背的景仰全说出来。可别辞了她啊,这施三少爷横看竖看也不像常人口中说的那么—— “呀?” 突然伸出的手令她微惊,慌忙抬头,郗顽洛就见着人人景仰的施三少爷紧紧地捏着她的手,好像抓着一件多么稀奇的东西。 将她的手拉到胸前左翻右看了片刻,那张气定神闲的俊脸上慢慢地升起疑惑,但并未表现太久,极快便被淡然取代。只是,眼中的估量过于明显。 “三……三少爷,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吗?”被一个男人肆无忌惮地抓着,她的语气不若方才那般顺畅。 他的手很大,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了去;掌心很烫,烫得她想用力缩回。缩呀缩呀……唉,她承认,男人的手指强健有力,是她所不能及的。既然缩不回来,也就任由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可……他居然用食指在她掌心上打圈,好……好痒。 “三少爷?”她缩了缩手,只得再叫一声,小脸上已是通红。 似乎觉得看手不过瘾,施龙图干脆沿着衣裙探向手臂,当然,如此的唐突也引来偷觑众人的一致抽气声──打击,打击呀!他们景仰万分的坊主正在调戏一个姑娘!其中,以施伐辐的脸色最为震惊,清瘦的脸上活像被人放了血。 “三……三少爷?”他巍颤颤地叫了声。虽说谈生意时少不得逢场作戏,可从未见过三少爷如此孟浪啊。 微热的手捏往细瘦的手腕,在衣袖下动了动,施龙图扬眉一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明明手还捉在人家姑娘的玉臂上,可脸上的笑却是彬彬有礼,看得众人又是一阵景仰──他们的施三少爷总是那么温和有礼啊。 “郗……郗顽洛。”突然探入衣袖的手微微吓到她,盯着温和的脸,她并未觉得受到侮辱,倒是震惊大过于羞怯。 这个男人……好可怕! “郗顽洛!”念着她的名字,施龙图未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眉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你怕我?” 从未有姑娘家怕过他,从她对上他的第一眼,眼中就清楚地写着害怕。这姑娘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也非娇红欲滴的俏模样。脸很小,像颗小枣儿,肤色有些苍白,是本就如此,还是害怕所致? “不……不怕。”感到他覆在腕上的手动了动,她赶紧摇头。 “好,就你了!”轻声笑着,他放开手,回头冲施伐辐道,“伐辐,《金刚艳》的雕版字就由她来抄,先抄三版雕出来看看。” “是,三少爷。”伐辐的头呆滞地点了三下,似未曾从刚才的震惊中回复过来。 施龙图吩咐完,回头看她,“郗姑娘……” 只吐了三字,尖厉的哀叫突然从坊外传来,打断施龙图的话,直抵抄字问:“三少爷、三少爷——” 盯着脚下抹油的青衣书童一路跑进墨香坊,坊中众人各自抬眼看了看,然后该抄字的抄字,该刷墨的刷墨,丝毫不见惊奇。 青衣书童冲进印坊后便四下寻找银色身影,好心的装订师指了指抄写间后,只见青影一溜烟窜到施龙图脚边,口中哀叫着:“三少爷救命。” “救谁的命啊?卫函。”低头看向抱着他的腿不放的小书童,施龙图温和地询问。卫函是五弟的书童,能找到墨香坊来,看来这次的麻烦惹大了。 “五少爷……老爷……老爷要拿家法处罚五少爷呀,五少爷让小的来找三少爷救命。”小书童喘了几喘,赶紧表明来意。 “什么家法?”施龙图不问五弟闯了什么祸,只关心家法大小。 “中家法。” “哦。”简单地应了句,施龙图转向郗顽洛,“郗姑娘,你的字……” “三少爷,五少爷说了,你若不赶紧去救他,他的画就没法完成,这会拖了您雕版《金刚艳》的时间。”见他没事地轻哼,卫函只得搬出五少面授的“玄机”。 很好!施龙图脸色未变,眉尖的抽搐却极为明显,“……是小五说的?” “是、是五少爷说的。”小书童感到抱住的大腿僵硬了些。 “就算我回去,这路上耗去的时间也够爹处罚小五了,我去了也来不及啊。”抬腿让他放开,施龙图淡淡地笑着。 “来得及、来得及,三少爷,您再不回去,五少爷这次只怕真的三个月下不了床了。小的前天还看到五少爷夜里挑灯作画呢,画了撕,撕了再画,说是为了三少爷您,他这个弟弟一定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三少爷啊,您就赶紧回去一趟吧?”小书童只差没哭了。 “哦?”眉心挑起,听者似乎动了心。三个月下不了床啊……嗯,的确有些麻烦。罢罢罢,“卫函,放手。”抱着他的腿,叫他怎么走路。 “三少爷!”见他动脚,小书童赶紧站直,一扫刚才的狗儿样。 “走吧。”银影一晃出了抄字间,似乎忘了身后的灰衣女子。 片刻后,银青两道身影消失在坊门外,墨香坊内又恢复成原本的繁忙景象。施伐辐扫了眼偷懒的工人,看向一声不吭的低头女子。 “顽洛,刚才三少爷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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