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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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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一滴雨水落在脸上。接着两滴三滴四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片刻工夫将烈焰扑灭殆尽,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小溪。雨点打在地上,泥星飞溅,打在人肌肤上,寒凉彻骨。 摸摸脸,冷的;摸摸脖子,湿的。 不信,她回头,是一张怒火冲天的脸……男人的脸。 他是谁? 雨点打在脸上,她狂喜近疯的神思突然清醒过来。似乎……除了淋一场雨,什么也没改变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用力挣开钢铁般的双臂,她仰天大叫:“不——” 玩她是吧,老天玩她是吧?回不去,她根本就回不去。甚至,没有她以为的“契机”,从来没有! 身体冰凉,怒气却涨得胸口生痛,“哈哈”大笑,她脚下虚浮,靠在一个同样冰凉的怀中喘气,“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有人在耳边说话,这次,她听见了,“新语,没事没事,火灭了。” 以为她担心烟火楼吗?笨蛋笨蛋! 有人为她撑伞,她一把推开,走到台阶上坐下。身后是烟火楼,身边似乎坐着一个人,搂着她不停说着话。 好烦,真的好烦。身边不停有人走来走去,她讨厌。 不,不仅讨厌,比厌恶更甚的,是憎恨。 她恨这个地方。 是要在憎恨的地方含怨带苦地生活一辈子,还是要执着于那不可得甚至永不会出现的契机?或者,让自己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啊…… 高温的大脑容不得主人搅动太多,一波波头痛便是它无声的抗议。眼皮跳了跳,忍下额角一波痛意,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纱帐,熟悉的幔须,还有她亲手挑选的软枕,真是看得她想……咬掉一口酸牙。 试着合上牙齿,果然酸软无力。 一张微显粗糙的手掌抚上额头,耳边是沙哑的男子声音:“新语,醒了?有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我想吃人,行不行?她悲愤地想着,眼眶微有热意,却不浓。 “新语,喝药!你睡了三天,刚醒不易食油腻,喝完药后先喝点清粥。” “啪!”将唯一那点气力聚在手腕,她突兀推开端药的手,听到数声惊呼和清脆的瓷器破裂声,竟让胸口沉闷的感觉减轻许多。 破坏的感觉真好真好! 将脸埋进软被,百里新语磨蹭两下,睁开眼。床沿坐着一个男人,暗褐印纹长袍,很干净,发丝微微打落两鬓,神色复杂地盯着她。邦宁站在门边,寻儿、千福、百禄分站在离床不远处。 “怎么……回事?”刚开口,她喉咙痛得厉害。 千福用指抹了抹眼角,哑声道:“三天前,烟火楼起火,姑娘不准救火,烧到一半时下了场暴雨将火扑灭。幸好火势只到前厅,未波及后院。但前厅房梁受损,器物全部被毁,已停业三天。”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娘还记得那天夜里,我提过正街新开一间戏馆吗?不知何人所开,提名‘胭脂楼’,在起火第二天便重金招揽我们的歌姬舞姬。姑娘你也知道,有些歌舞姬本就青楼出身,康妈妈一手带出来,咱们停业三天,康妈妈……” “被人挖脚了。”清咳一阵,嗓子舒服了些,百里新语缩起身子,不用猜也知道。 “是。” “走得好。”她“呵呵”直笑,“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走?” “新语姐……”少年压抑的声音响起,“你不走,我们绝对不走。” “我走?”黝黑的睫突然睁开,她气道,“我走个屁呀!我……我走不了你们很开心是吧?” 无人吭声,突然,她听到一声轻笑。 笑?谁敢笑? 无神大眼怒瞪而起,一张脸突然放大在眼前。 “是的,很高兴。”男人下颌有点青色,手掌抚上她的额,感到掌心微有汗意,他肩头微松,“你淋了雨感染风寒,大夫说烧退了便没事。 谁说没事,她现在看什么都不爽,看他的笑脸更不爽。倏地抬臂绕过他脖子,他微呆,并未躲开,兀自盯着她。 一手插入他披散的黑发,一手捂在他腮边,明明手软无力,却能将他的脸一点点扳下,鼻尖对鼻尖。 “你、很、高、兴?” 眸色暗沉,他轻轻点头。 “为什么?”媚眼轻眯。她不知自己眸色迷惘,因高温染了云霞的脸令人五目色迷。 即便病了,她也是个绝尘病美人,少了矫作,多了分真实。两掌撑在她肩上,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她,他笑,“我答应过你,要为你找来纸笔画未来,你若走了,我找的纸笔给谁用?” “易季布?”她恨恨低叫。 “新语,你先喝药,可好?”她的香气令他心神不宁。 “不好。”恨恨,她恨恨的。 “那……先喝清粥,再喝药?” “不好。” “还是先喝药……” “我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她大叫,磨牙霍霍向猪羊,自认为声音很大,无奈听在众人耳中与猫儿差不了多少。 他眼中微现凝滞,下一刻,因她的动作僵如石化。 她一把拉低他的头,张口在他右脸狠狠咬下。算他倒霉,现在无论谁离她最近,都会被她拿来磨牙泄愤。 咬咬咬,她用力地咬!咬得头晕眼花终于放开。他腮下是两排牙印子,沾了她的口水,表情……像是要反咬她一口? “我感冒了?”鼻子塞得难受,难怪没咬出血她就气喘吁吁,原来是呼吸困难,“嗯……就是得了风寒?” 呆呆看她,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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