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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贝勒爷这就请随兰儿回家吧!”未让他把话说完,邵兰便领先往前头走。

  娄阳杵在原地。

  随从祥顺瞪着不动的主子,平时只能跟在主子身后不敢吭声的他,这时只得上前催催。“贝勒爷,邵姑娘自个儿走远啰?”

  娄阳瞪他一眼。

  祥顺忙退一步,搔搔头,喃喃自语:“不是说好了接格格吗?怎么又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你看看……”

  娄阳眯眼,再望向画室看最后一次。

  里头依旧没有半个人影走出来。

  他突然想通了什么,冷笑一声。

  “走吧!”沉着脸,他喝令祥顺,接着追上邵兰的脚步,离开画室。

  元王府内,意浓正纳凉地坐在她的屋子里,翻阅刚从文锦堂取回来的刊本。

  她只在画室绕了一圈,便前往文锦堂,取回最新发刊的刊本。

  “格格,您未至申时三刻便先行回府,这样做好吗?”元喜在屋内踱来踱去,显得焦虑不安。

  “有什么不好的?”

  “您约贝勒爷在画室见面,可是您根本就没有到画室,这样是欺骗!”元喜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有我的道理,你不明白。”

  “奴婢是不明白啊!您让贝勒爷特地去接您,却又扑了个空,这样贝勒爷岂不是太可怜了?”

  意浓看她一眼。“可怜?”

  “是啊!您瞧,贝勒爷还特地去接您呢,您怎么忍心这样欺骗他?”元喜言下之意,是责怪主子没良心。

  意浓把刊本放下,细看元喜。

  元喜被瞧得不自在。“格格,您在看什么啊?”不禁好奇地问。

  “我在瞧,你是不是被人放蛊了。”

  “放蛊?!”元喜吓得瞪大眼睛。

  “是啊,你居然一个劲儿的替人说好话,不是被放蛊,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反问元喜。

  元喜一愣,想半天才明白她的格格是在揶揄自己。“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嘛!事实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她嘟嘟囔囔的。

  意浓干脆当作听不见。

  她转身面向窗外,翻动刊本,不久便找到她要寻找的文章。

  这篇文章内容,在评论明末清初着名画家八大山人的画作。行文对于朱耷奇巧的构图、特立独行的风格,多流露出崇拜赞叹之意。

  意浓抿嘴一笑。这篇文章她校阅时已经仔细看过,现在再读一遍而已。

  文章虽为描述八大山人的作画风格,最后却特取八大山人为镜,勉励仕女应有风骨,不可随波逐流、依附男子,更不可甘心予人为妾,迫害正室姐妹!一旦时势所逼非要为妾,则宁可以死全节,或执着终身不嫁,方才是有志节的女子所为!

  这样一篇借题发挥、慷慨正义、企图矫正视听的文章,出自于邵兰之手。

  看到文章篇末,她竟大胆题名“邵兰”二字,意浓也不得不佩服。

  女儿国刊本的作者,撰写文章之时大多使用笔名,愿意暴露真实姓名的,只有少数汉家女子。旗人女儿,是绝对不可能让身分曝光的,因为这本刊本发行在民间,又在琉璃厂区刊印,绝不可能见容于旗人贵族圈。在旗的贵族女子,若为汉人刊本撰写文章——还是如此惊世骇俗的内文,这样的行为绝对不可能被允许,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被禁止,为免让家族蒙羞,甚至会锁拿于闺房之中,令其足不能出户。

  然而即便是汉人,愿意暴露真实姓名的,毕竟还是少数。

  意浓已经仔细看过落款,对照画上的落款,这确实是邵兰的文章。

  她想起,邵兰对于她夫君的“积极”。

  邵兰明知道娄阳已娶福晋,即便她能博得娄阳的青睐,也只能做妾。

  汉女为妾,这现象自世祖迁都燕京以来,不曾消停。

  邵兰若愿为妾,是可以成就的。

  但她的文章,却又对为妾一事,如此严苛地批判!

  然以她为汉家女子的身分,其父不在当朝为官,其祖上又不曾入旗,难道她真以为,能成为娄阳的侧福晋吗?

  意浓当然清楚,邵兰不会傻到相信她能成为娄阳贝勒的侧福晋。

  除非在旗,否则两族不得通婚,这是御令,不论旗人或汉人,皆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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