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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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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珊惊见左手臂穿了一个乌溜溜的洞,血像自泉眼喷出,噗噗有声。 她仍然不觉得痛,但是左手完全瘫痪,再也不能动弹。 甄座聪的双眼充满红丝,他一定服过药,凶暴莫名,朝之珊的腿再加了一枪,他要逐寸逐寸杀害她。 之珊懊恼地想,呵,就是今日吗,真没想到。 她想起父母亲,还有周元忠,做最后挣扎。 她蹒跚奔进书房,眼前已经发黑,甄氏追住她,撕裂她的衬衫。 之珊蓦然回头,甄座聪刚好扑在她身上。 忽然他喉咙发出咯一声。 他的眼珠凸了出来,但同时四肢渐渐放软,终于,他伏在之珊身上,不再动弹。 他大力扑向之珊,没看到之珊手中握着一把薄而扁、细而长的裁纸刀,约十寸长的利刃全部插进他的胸膛。 他有什么样的感觉,是否一阵凉意? 之珊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甄座聪的身体压住她下半身,她推开他,但不够力气。 她用右臂取到电话,但是线路已经剪断。 她整件黑衬衫已经湿透,之珊喘着气,闭上眼睛,呵,这样流血很快会失去知觉,她不愿与甄座聪死在一堆。 之珊用脚蹬开甄座聪,找到手袋,取出手提电话。 她按紧急号码:“我中枪,自卫杀人,请速来救我。” 之珊没听到对方回答。 她倒卧在桌底。 之珊并无完全失去知觉,她听到救护人员破门而入,奔到她身前蹲下,给她吸氧气,把她抬上担架。 “你有知觉吗?你会说话吗?” 讲话需要极大力气,之珊没有回应,她只点点头。 她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醒来时觉得剧痛,她呻吟,急忙去看手臂与腿,发觉它们仍然与躯体连接,知道没有失去一肢,不禁安心。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但是她情愿像一些人说:“不记得了,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曾经发生过。” 周元忠第一个进门来。 他握住之珊的手,默默流泪。 之珊轻轻地说:“我杀死了人。” “他没有死,仍在急救中。” 之珊诧异,他明明倒在地上,胸插利刃,动也不动,怎会有救? “他比你还早苏醒,已经可以录口供。” 之珊为自己冷酷吃惊,她希望他死? 她浑身颤抖起来。 “之珊,别害怕,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之珊身体突然痉挛,医生连忙进来诊视注射,周元忠被请了出去。 之珊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恐惧。 “元忠,”她叫他名字,“元忠。” 医生告诉周元忠:“她伤势并不严重,复原后需做物理治疗,但是肯定受到极大惊吓。” “她怕那人会回来加害她?” “那将是无可避免的持久恐惧。” 周元忠内疚。 “你尽量开解她,给她一点时间。” 警务人员到了。 “真令人讶异,俩人伤重至此,却又都活命。” 他带着一只微形无线电视,让周元忠看新闻报道,记者说:“杨子律师行频频发生惊人意外,今次一男一女二人浴血,传说是情侣关系……” 有人伸一只手过来关掉电视。 他是杨汝得。 他镇定地进房去探视女儿。 接着,之珊的母亲也赶到了。 中年的她搭乘长途飞机后疲态毕露,由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已经耗尽力气。 她走近女儿,与前夫一人站病床一边。 之珊昏昏入睡,看不到父母如同陌路。 周元忠发觉他们两人完全视对方透明,不抬头,目光也不接触,当然也不招呼。 周元忠过去问候。 接着,之珩也来了。 接飞机的显然是她,见到周元忠,她说:“母亲住我处。” 谈女士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极度疲劳的她已失去自制能力。 之珩并不与继父说话,自顾自与医生交换意见。 杨汝得握住之珊手,轻轻扫她头发,见到女儿无恙,便静静离去。 只得元忠送他到门口。 他朝女儿的男朋友点点头,孑然一人离去。 回到房中,之珩正在整理带给之珊的衣物,又斟热茶给母亲喝。 元忠心想,这始终是女人的世界,一直以来,她们狡黠地给男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才是统治者。 谈女士忽然轻轻地说:“老多了。” 在说谁,杨汝得? 语气这样平淡,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样斯文的太太,那样无情,真是奇异对比。 之珩说:“只要之珊无恙,还计较什么。” “真是,”谈女士说,“叫我爬过大西洋去挡这两枪我也愿意。” “那人残暴似野兽,想逐寸打杀之珊,叫她吃尽苦头才甘心。” “呵,不要再说了。” 之珊仍没醒来。 “妈,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双脚都肿了。” 之珩替母亲换上拖鞋,扶她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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