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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奇怪,总不觉得累,一点儿也不想睡午觉,曾经一度,下班回来,直入卧室,咚一声仆床上,即刻陷入昏迷状态,要待三两小时后才能苏醒,情绪混乱,一则不知这么辛苦是为何来,二则连身在何处都弄不清楚,剎时以为还在娘家,剎时又似躺在宿舍,黑漆漆的房间似迷魂阵,非得灌下一杯水,开亮了灯,方能肯定置身在第几空间。

  这些烦恼都一去不返。

  芳契在客厅转一个圈,隔壁人家的孩子在播放流行曲子,本来她对这种鬼哭神号的噪音深恶痛极,但这个长夜,反应令她自己都讶异,怎么搞的,双脚不住摆动。似有独立生命,要跳起舞来。

  明明知道关永实会打电话来,但身不由主地想出去逛。

  她抓过外套手袋,锁上门,把车子开到郊外飞驰。

  与路国华分手有许多原因,其中之一,是他不欣赏她的驾驶技术,因此她更加喜欢增速摇摆来刺激他。

  小关就不同,他坐她的车于,神情自若,十分放心,芳契反而觉得责任重大,要好好慢慢地开。

  她的车子驶进公路,这条路上最多飞车党党徒,一见娇俏的女司机,立刻迎上来作战,一前一后,把芳契夹在当中,刚欲尽情玩耍,忽见前面路口停着一个交通警员,两车立刻掉头,只有芳契,比他们慢了半拍,只得缓缓驶至路口,被警员截停。

  芳契自车窗探头出来。“不关我事,我没有超速,是他们同我开玩笑。”

  “他们已被摄影机录下车牌号码。”

  “好极了。”

  “不过小姐,请你出示驾驶执照。”

  “当然。”芳契取过手袋,把执照取出递上。

  警员一看,面孔挂下来。“小姐,这是你的驾驶执照?”

  “是。”芳契诧异。

  警员叫她把车驶到一边停泊,向无线电话讲起话来。

  半晌,他问芳契。“你几岁?”

  芳契有气,口答:“执照上有我出生年月日。”

  芳契情急,忘却她此刻的外型与年纪完全不配,在她自己心目中,吕芳契相貌端庄,态度稳重,一看就知道是个正人君子,值得信任。

  但在交通警察眼中,车内坐着的少女双目闪烁,脸颊红粉绯绯,一面孔不耐烦,对一对驾驶执照上的照片,确有三分似,但年龄通通不对。

  他严肃地说:“小姐,我们怀疑你冒用他人驾驶执照,请随我到警署来接受调查。”

  芳契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一位女警已经过来重申要求。

  芳契无奈,只得随他们返派出所。

  她把手袋里的信用卡、工作证、与身份证全部出示,证明她是吕芳契本人。

  一位高级警务人员很礼貌地说:“吕小姐,我们希望能够取得你的指模核对身份。”

  芳契几乎没炸起来。“我犯什么罪?”

  “这是我们职责,吕小姐,你的外形与证件上照片不合。”

  芳契只想离开派出所。

  她不是没有相熟的律师,怕只怕律师来到,不认得她,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气消了一半,她点点头。

  指模被送到计算机室去,他们招呼芳契在会客室小息。

  她纳闷地喝纸杯咖啡。

  旁边坐着两个少女,约十六七岁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分子,芳契打量她们,实在不明白此刻怎么会流行这样的衣着打扮:头发参差不齐,染一片灰色,衣袖长到手背上,宽皮带挂满金属饰物。

  少女并不好惹,挑衅地问芳契。“看什么,看你妈?”

  芳契别转头,不与她们计较。

  在派出所尚且如此嚣张,在马路上可想而知。

  其中一个对芳契发生兴趣,问道:“他们何故抓你?”

  “我?”芳契闲闲答:“适才我一出手伤了数个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所以被请来问话,还有,他们怀疑上个月尖沙咀东部及蒲岗村道的殴打案,我也有份。”

  那两个女孩子吓一跳,退后两步,不敢说什么,只是狐疑地把芳契从头看到脚。

  女警这时出来,客气地说:“吕小姐请到这里来。”

  少女们更加深信她身份特殊。

  芳契进入办公室,警务人员把证件还给她。“谢谢吕小姐与我们合作。”

  芳契默默收好证件离座。

  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她:“吕小姐。”

  芳契转过头来。

  “这纯粹是一个私人问题。”

  芳契知道她想问什么。微笑答:“每天早上用牛乳洗脸。”

  她跑到停车场,松一口气,把车驶走。

  经过这么一役,精力也消耗得差不多,只想休息。

  关上大门,她伏在门后喘息。

  十只手指上油墨迹还未曾洗净。

  电话铃响起来,她吓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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