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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偏偏这时曹原探进头来,“大哥,有烧牛肉,我们吃了才走。”

  明旦愁眉百结中都笑出来。

  曹原开了红酒,斟在茶杯里,“自七岁起我就知道,肚子吃饱,世界不一样,你我的观感也大不相同。”

  这是真的。

  他们吃了烧牛肉拌芦笋加奶油薯茸,四肢渐渐暖和起来,情绪也比较宽容。

  曹平揶揄说:“以后我们天天来。”

  明旦反问:“有什么问题?我肚子饿时,你们也曾收容我。”

  “永明旦,你是一个女孩。”

  “有何分别,患难之交,有福共享。”

  曹平大了几岁,不能接受男女平等,曹原却不觉有何不妥。

  明旦斟出咖啡来。

  她叹气,“真不相信祝昆已经辞世,我才与他下棋来。”

  “他棋艺甚佳?”

  “不,拙劣,他不过想坐下来与我说几句话。”

  “他有无表示歉意?”

  “你看,他已替我们母女生活作出妥当安排,还想怎样。”

  曹平说:“明旦,你应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一步。”

  他拉着兄弟离去。

  街上漆黑,阴雨寒冷,曹原万不愿意,咕哝说:“还没吃冰淇淋。”

  曹平揶揄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爱上她的冰箱。”

  “男人也是人,什么流血不流泪,不吃饱,怎样能屈能伸。”曹平嘿一声。

  “男人应当出去打回来给妇孺暖饱。”

  曹原把手插在口袋里,“时势不一样了。”

  “所以乃婵不再留恋曹家。”曹平无限落魄。

  曹原这时过去搭着大哥的肩膀。

  雨下得很急。

  明旦在屋里渐渐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想淋浴但是找不到热水掣,卫生间没有坐厕,她团团转不知所措,惊醒了,一头是汗,噫,梦境不过是童年写照:母亲与她租住的天台屋并无热水设备。

  明旦感慨万千。

  忽然怀念与祝昆边下棋边闲谈的时间。刚开始就结束了,她盼望有更多机会,但是已不能够。

  凌晨电话铃特别响亮。

  “明旦,我是卜医生。”

  明旦紧张,用力吞下涎沫。

  “明旦,你母亲手术顺利,已经苏醒,她想与你说几句,请稍等。”

  明旦不顾一切大喊:“妈妈,妈妈,我为什么不能随行,我马上过来。”

  她听到母亲轻轻说:“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走出手术室,你过来也无用。”

  明旦垂头流泪。

  “明旦,她需要休息,稍迟再讲。”

  明旦以为医生已经讲完,谁知他说:“明旦,我看到新闻,你节哀顺变,这件事不如稍后才向病人透露。”

  “卜医生,医疗住院费用——”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祝先生一早已将所有款项付清,我当时对此安排也觉诧异,现在我明白了。”

  明旦鼓起勇气问:“卜医生,你是他老朋友,你觉得他有理由自杀?”

  那边有人叫他。

  “明旦,我们稍后再谈。”

  明旦这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

  随即有苏律师打电话来,“我在门外,可以进来吗?”

  明旦一边讲一边打开门,“为何不能进来?”

  苏英笑问,“两兄弟呢。”

  明旦不甘示弱,“刚走,不然叫他们服侍你。”

  苏英抬起头想一想,“那样英俊的两个男人?我真不介意,可惜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还以为你没看见他们。”

  苏英叹口气,“明旦,我也是女人。”

  “还十分标致呢。”

  苏英说:“换衣服我们去听宣读遗嘱。”

  明旦楞住,“这么快这么早?”

  “祝家等不及了。”

  “我该穿什么?”

  “可有白衣黑裤?”

  明旦换上白衬衫卡其裤,头发扎在脑后。

  “很好,记住,到了祝宅,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说一句话,一切交给我。”

  明旦点点头。

  “我知道可以相信你。”

  一路上明旦不出声,苏律师叫人买了粢饭豆浆在车上吃得好不香甜,她还有时间补了口红才下车。

  祝宅门外停着多辆黑色大房车。

  佣人开门迎出来,仍有礼地称呼,“小姐来了。”

  苏英伴明旦走进书房。

  书房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低声议论。

  明旦一眼看到他们三母子。

  三人一式穿着深色衣服,看仔细了,是一种非常浓的深蓝色。那中年女子端庄秀丽,女儿祝懋宁与母亲长得几乎一个印子,儿子懋祯高大英伟,他们三母子六只眼睛在永明旦身上稍作逗留,过一刻才别转头去。

  祝氏的直系亲属全不说话,由律师代言。

  “人到齐了,我是祝先生的律师彭翁,我现在宣读他最后遗嘱。”

  苏英示意明旦坐在她身边。

  明旦看到那日下过的棋盘还在书房一角。

  她心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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