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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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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苏玻在公司里坐立不安已经有好几日,同事袁意长看见她这个模样,知道她心中有事,问还是不问呢,他人私事,干卿底事,但任由她彷徨无措,又不是朋友之道,袁意长踌躇了数天。 等到苏玻的黑眼圈出来了,袁意长才约她去喝咖啡。 “我只有半小时,”意长坦白的说:“我要去接小女儿放学,你有什么话说吧。” 苏玻怔怔的看着咖啡杯,看样子半小时还不够她思量怎么样子道开场白。 意长且不去理她,见粟子蛋糕实在做得好,叫了一块,三扒两拨就祭了肚子,只觉香甜,回头看苏玻,连半杯咖啡都似食不下咽,用一只匙羹搅搅搅,像是要把杯底挖个洞的样子。 意长摇摇头。“时间到了。”她铁面无私的叫结账。 让一个八岁小孩站在学校门口干等,可不是什么好玩之事,每日下午六时正意长非铁定准时赶到不可。 记得去年小孩初上一年级,冬日天早黑,她站在校门,看到暮色四合,心中害怕,不禁哭起来,意长想起便心痛。 “慢着。”苏玻拉住意长。 “明天趁早,来不及了。” “我真的有话要说,我开车送你去。” 意长摇摇头,“你那手车,我吃不消。” “那么明天见。” “要不要到我家来便饭?”意长问。 苏玻摇头,“不要听你呼儿喝女。” 意长啼笑皆非,“谢谢你。”她把找来的钞票塞进手袋里就匆匆赶出咖啡店。 苏玻没有地方可去,在街上瞎逛了一会儿,站在橱窗前,看遍春装,心情坏,视而不见,当然也不打算购买。 熟悉的店员隔着玻璃伸手招她,她只笑笑走开。 苏玻伸手摸面颊,这种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多可惜袁意长要回家。 那日,唐志强也是这么说;“我要回家了。” 每个人都有家。 认识唐志强大半年,准确地算一下,也有十个月了。 他是法律界的英才,短短十年间创办事业,行内无人不晓,苏玻却一直没有与他碰过头。 偶然一个机会在酒会认识,朋友叫:“苏玻苏玻,过来见过唐志强”,苏玻抬起头来,脱口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惹得众人笑起来,她发觉唐君涨红了面孔。 她对他印象深刻。 会得脸红的男生早已绝种。 放眼看去,都是中年老油条,喝几杯啤酒便开始疯言疯语,刺探行情。 第二天苏玻就忍不住问及这个人。 苏玻记得袁意长说:“什么,你不认识唐志强?真是人才:沉着、能干、斯文,年轻有为,前途无限,幼时他父母不知喂他吃什么才有此惊人成绩。” “也许只是罐头字母汤。” 意长笑,“而且他长得英俊,外型无瑕可击,看上去舒服,虽说只有少女才着重异性相貌,但爱美乃是人之天性,长得好究竟占便宜。” 像唐志强那样身裁,定是个好舞伴。 “不过有件事。” “什么事?” “他已婚。” 苏玻不作声。 “很多年轻的新女性不把这个当缺点,照样勇往直前,在所不计。” 苏玻看向窗外。 “唐太太前年作先锋部队移民到多伦多去了,带着两个小孩,一个九岁另一 个七岁。” 苏玻转过头来,“意长,你真是个包打听,什么都知道。” “听,这是什么话!是你叫我提供消息,完了反咬我一口,当我是八婆,你若真个纯洁,就塞起双耳,拒绝收听。” “对不起,意长。” “无用,我己受到伤害。” 苏玻不是不后悔的。 从此袁意长不肯再提唐志强三个字。 意长是真动气了,她痛恨踩住女友来衬托自身的女人:人家多叽喳霸道庸俗无能,她多么清秀纯良洁白多才多艺,男人一看到这种伎俩便暗自偷笑,女人,永远不能团结,男人一出现,她们就要互斗。 不争气。 意长本来还想告诉苏玻,唐志强在银行区众女生眼中,犹如唐僧的肉。 听说经常有人打电话去问:“你需要我吗,互不拖欠”、“我今夜过来如何”、“假如寂寞,我们随时出来谈谈”。 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惹不得。 但苏玻已经成年,何用旁人操心。 意长并没有因此与苏玻疏远,言语间却客气起来。 苏玻赔了许多小心,才挽回一段友谊。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唐志强的电话。 苏坡有点惊奇。 他问:“你有没有收到列家的请帖?” “有。” “一起去可以吗?” 苏玻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回答。 那边已经说:“明晚七点我到府上接你。” 要拒绝也还是来得及的,但苏玻没有说不。 象所有少女,她有虚荣的憧憬,单刀赴会的次数太多,一个人尴尴尬尬,早到又不是,迟到亦不对,出席时没车成为负累,没有人肯送她,有车时便成了司机,一车朋友逐个送。 一起赴宴而已,没有罪吧。 已婚的男人也可以有社交生活。 就是这样开的头。 他到的时候她还没有决定穿哪一件衣服,他耐心地在小小客厅等到八点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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