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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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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方倍唯一的父母。 稍后司徒律师找方倍:“请到我办公室领取是月生活费用。” “能否自动转帐?” “不行,一个月至少得见你一次。” 方倍笑着到访。 律师问:“你找过我?” 方倍据实回答:“我发觉我并非王氏亲生。” 司徒沉默。 “律师一向比家人知道得多。” “小倍,你觉得他们是否一对好父母?” “对我恩重如山。”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对我坦白?” “或许,他们怕失去你,或许,他们觉得你与亲生无异。” “廿多年……” “小倍,不久你会发觉,日子过得比我们想像中快十倍。” 方倍微笑,而大人又太懂得找藉口,逃避,最终,原宥自己,继续活下去。 方倍问:“我是谁?” 司徒律师说:“小倍,我不清楚你底细。” “当年王家移民,可是你办的手续?” “你拥有正式领养证明,光明正大入籍,取得护照。” “可是我手中却持一张出生文件。” 司徒律师这样答:“我从未见过该纸。” “为什么他们要伪造我的出生纸?” 司徒律师笑而不答。 “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我几时可以见到他们?” 仍然没有回答。 “那么,把领养所名称告诉我。” 司徒却说:“这件事并非由我接办,我不知首尾。” “我还想知道——” 司徒说:“当事人与律师之间的事是机密。” 方倍失望,“我也是你的当事人呀。” 司徒律师拍拍方倍肩膀:“明年要毕业了,功课一定繁忙,可要找人补习?” 方倍知道再也无法撬开他的尊嘴。 回到家中,启动私人电脑,发觉有人留下电讯给她。 “王小姐,我是邓匡,还记得我吗?你离去之后,我想起一件事,当年,邓容曾经对我说,她有一个终身任务:她要寻找自幼失散的妹妹,她记得很清楚,家中有这么一个幼妹,一日忽然失踪,大人没有片言只字交待,那女婴比她小五六岁,当年只得几个月大……” 方倍抬起头。 邓融如今已有通天徹地本领,况且,资讯如此发达,要找一个人,必定可以寻获。 方倍读下去:“上代华裔生活流离,我发誓要给子女一个永恒地址,永久的家,他们的配偶子女,以及子女的子女,都受祖屋欢迎,这永远是他们的家,有帘蓬遮头。” 没想到邓匡文笔台此动人,只需感情真挚,每个人都可以写成好文章。 邓融有一段时期在新加坡。 写完功课,方倍去电寻人。 星洲只得几张华文报,不久,答案来了:“王方舟小姐,本人朱南是星华报主编,将于下周到贵报访问,届时面谈。” 呵,有人知道邓融在南洋的事迹。 这时,冯乙通知方倍:“邓小姐对你最近的文字有微词,她说你退步了。” “什么意思?” “情感与诚意大不如前。” 方倍笑,“英雄见惯亦常人啊,冯乙,你应当知道天天写的苦况,编者与作者都不好做。” 冯乙点头,“今日最难做的恐怕是记者:美联邦最高法院三十年来再次肯定,无冕皇帝记者再也不能凌驾法律之上:记者必需向刑事案大陪审团交待新闻消息来源,否则,当藐视法庭办,将被判入狱,时代杂志终告妥协,同意交出采访记录。” 方倍嗒然。 他问方倍:“值得吗,本行工作时间又长又不规则,薪酬菲薄,入行是因为若干理想,如今连这点也仿佛失去。” 方倍却说:“我去写稿。” 她的题目叫《不再是贵族》,她请求读者暂时把注意力自伶星消息转到新闻记者身上,注意这件案子发展。 冯乙赞:“呵,写得好。” “老板坐在深闺,不了解我们苦处。” 冯乙不出声。 方倍问他:“星华报主编朱南将来开会?” 冯乙抬头:“你对这件事有兴趣?” “千里迢迢,他来干什么?” 冯乙压低声音,“星华报亦受同一集团入股。” 方倍扬起一条眉毛,“邓融女士?” “正是,”冯乙声线更低,“我们不知首尾,亦不想多事,听说朱君前来是为着向我方取经。” 方倍微笑,“人家客气有礼,你别当作福气,彼此研究探讨才真。” “对,对,我一时没想到。” “我也想见一见朱君,做个访问。” 他敲敲额角,“这次,我一定会记得打电话通知你。” 方倍说:“我约了人做访问,先走一步。” “题目是什么?” 方倍狰狞地笑,“我全盘自主,毋需与编辑商议。” “对,你盈亏自负,独享荣辱。” 这是一宗情杀案,方倍要访问的却不是事主,而是三个目击证人。 其中两个是中年太太,当日清晨七时许,她们结伴牵狗散步,忽然看见一个满身鲜血年轻女子朝她们奔来,摔倒在地。 她俩本能去保护伤者,这时,一个持枪男子追至,那两位太太不但不怕,还朝该男子吆喝:“你干什么开枪伤人?住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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