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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你听到我说话?”我在她耳边问。

  她点点头。

  “外婆,我是陆宜,爱梅的女儿。”

  她露出讶异的神色来。

  “外婆,我走错了时间,你明白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请相信我。”

  这次她点点头。

  “外婆,我是你外孙女。”

  她忽然微笑,牵动嘴角,似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洞悉整件事的关键,她握住我的手紧一紧,然后放松。吁出一口长长的气。

  老方抱着孩子过来,“爱梅,同妈妈说再见。”

  “妈妈到哪里去?妈妈,妈妈。”

  外婆闭上眼睛,喉咙咯咯作响,她去了。

  我把整个身体伏在她身上,双臂环抱,眼泪泉涌。

  老方为外婆的丧事忙得瘦了一个圈。他出尽百宝。但无法找到爱梅的父亲,不幸这个负心人是我外公,他撇下妻女到什么地方去了,没人知道。

  没有照片,没有日记本子,也没有文件,我们不知他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爱梅正式成为孤女。

  老是问妈妈会不会再回来,圆圆的眼睛清澈地看牢大人的面孔,像是要找出蛛丝马迹,不。妈妈永远不回来,妈妈已死,爱梅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她正式成为方家的一分子。

  方中信由衷的喜欢她,他的生活方式完全为我们母女改变,他时常留在家中陪我们,一切以我们为主,小妹来吃饭,说真的吓坏了,没想到她大哥可以一天到晚孵在家中。

  小妹坚信爱梅是我的孩子,她为人豁达,毫不介意,带来许多礼物给爱梅。

  这两兄妹一点没有旧社会的陈年封建思想,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

  她说:“大哥,你同陆宜结婚好了,外头的传言已经很多。”

  “她不肯嫁我。”

  小妹看我,诧异的问:“这可是真的?”

  我强笑道:“似你这般新派的人,怎么会赞成结婚。”

  “不,最新的趋向还是看好婚姻制度,到底比较有诚意,不为自己也为孩子。”

  没想到小妹这么替我设想。

  她拉起我的手,“还犹疑?我这个大哥,不知甩掉多少女朋友,他一变心,你什么保障都没有,”小妹似笑非笑,“结了婚他不敢动,方氏基金自动拨生活费给你,为数可观。”

  老方生气,“小妹,你乱说什么,陆宜顶不爱钱。”

  小妹看我,“是吗?”

  “我爱,我爱,”我连忙说:“怎么不爱。”

  小妹笑,“你这么一嚷,我又真相信你确不爱钱了。”

  我笑,“怎么会。”

  小妹说:“你不知道,咱们这里的人最爱贼喊捉贼这一套,最泼辣的自称斯文高贵,最孤苦的自号热闹忙碌,没有一句真心话。听的人往往只得往相反处想,故此你一说爱钱,我倒相信你很清高。”

  我没弄清楚,自从外婆去世后,精神一直颇为恍惚,不能集中,比往日要迟钝一点。

  小妹说下去:“你们一结婚,小爱梅可以名正言顺的姓方。”

  老方说:“小妹,看不出你这人同街上三姑六婆没什么两样。”

  小妹又有道理,“大哥,潇洒这回事,说时容易做时难,何苦叫一个小孩子为你们的洒脱而吃苦?不是说姓方有什么好,而是要给她一个名份,将来读书做事,都方便得多,”

  “现在有什么不便?”老方问。

  小妹说:“‘小姐贵姓?’‘姓邓。’‘住哪儿?’‘住方宅。’还说没有不便。”

  老方似是被说服,看着我。

  兄妹很可能是串通了的,算好对白来做这场短剧,我被他们四只眼睛逼得抬不起头来,只得强笑道:“这些细节,将来再说吧,我再也没有力气。”

  说罢很没有礼貌的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才卧倒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我看到自己的孩子:弟弟正焦急的喊,听不到叫声,但嘴型明明是在喊“妈妈”,妹妹呆坐在一角,不声不响,眼神却是盼望的。

  我心中非常难过,却无可奈何。

  “陆宜,请你集中精神,发出讯号,从速与我们联络,否则我们将被逼把电波升级。”

  谁,谁在不断向我提出警告?

  在这种时刻,我无法静下心来。

  我自床上跃起,不,这不是梦境,我再愚蠢也应当想到。有人向我下令,并非想象,而是事实,而这些人,必然来自我自己的世界,否则他们不会知道我的号码。我的姓名。

  他们要我回去。

  通过时间的空间,他们居然可以与我联络。

  我骇然,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科学已经进入这种高峰。这时我觉得额角一阵炙热,伸手一摸,烫得甩摔了手。

  我扑到镜子面前去,看到额前的金属学习仪闪烁如一块红宝石。

  不不不,这不止是学习仪这么简单,那位先生说得对,这是一具接收器,凭着它,有关方面可以上天入地的追踪我,把我叫回去。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这具装设有这样的效用,他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老百姓?为什么一直不把真相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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