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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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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那姓汤的少年在家人拥撮之下欢天喜地离去。领到行李,运气好,毋须搜查,走到马路,她无奈叫了一部出租车。 “去哪里?”从心只得把蓉街那个地址交给他。 车子飞驰而去。 先到永华大厦看看,情形不对,再找旅馆落脚。 已经豁出去了,不如沿路看风景。 高速公路上车水马龙,形态像一个未来世界,从心对这城市第一个印象是干净,大路上一件废纸垃圾也没有,怎么会收拾得那样好,从心看得出神。 司机把车停下,“到了。” 从心抬起头,看到大厦门口有四个中文大字:永华大厦。 这时,警车忽然呜呜驶近,司机一听,立刻催促:“快付钱”,见从心还在数钞票,伸手抢了一张二十元钞票就叫她下车。 他把车子一溜烟驶走。 从心拎着行李走近大厦。 只见一群华人围上来,议论纷纷。 “有人跳楼,伏在后巷,已经奄奄一息,恐怕活不了。” “是哪个单位?” “自六楼跳下。” 又有人气喘地加入讨论:“六楼陈家两母女死于非命。” “什么?” “管理员发现母女倒毙在六楼室内,因此报警,随即发现有人跳楼,怀疑是他杀自杀案。” 从心拎着行李,强自镇定,静静避开人群走进大厦。她乘电梯到六楼。 一条长巷两边都是紧紧关着的门,门上钉着号码。 她按铃。有人来开门,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看她一眼,忽然欢呼:“妈妈回来了。” 从心又吓一跳,什么,她是别人的妈妈? 她走进昏暗的公寓,目光一时没有习惯,看不清楚,多日劳累焦虑,令她腿部发软。从心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不由主,昏倒在地上。 她只来得及听到自己的头撞在地板咚地好大声。 醒来的时候发觉躺在一张床上,天花板上吊着一架模型飞机。一定是那小男孩的睡房。 “妈妈醒了。”从心顾不得后脑炙痛,微笑地看着小孩漆黑大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我是子彤呀。”他伏到从心身上。 从心伸手抚他的头顶。 “爸爸,妈妈没事。”他转头说。 屋里还有别人?哦,一定是屋主张祖佑。 “你回来了。”从心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中等身段的男子站在那里。 这一定是燕阳的丈夫。 原来她有至亲的夫与子,但是没有向从心提及,为什么? 从心的双目习惯了光线,她看到张祖佑面貌端正,但是不修边幅,有点褴褛,比起其它城市人,他环境似乎不大好。从心猜得到,永华大厦是一幢廉租屋,租客多数是华人。“我……怎么昏了过去?” “你常常有贫血毛病。” 从心鼓起勇气问:“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张祖佑的语气有点讽刺,“你愿意留下,我还敢说什么?” 他们的感情似乎不大好。他一转身,从心看出毛病来。 虽然在自己家里,他已经熟悉间隔,但他伸长手臂去摸到门框,肯定不会碰头,才走过去。 只有一种人会那样做。 从心轻轻下床来,试探地说:“六楼有人跳楼。” “是,”他没有回过身子来,冷冷地答:“陈大文终于发了疯。” “他叫陈大文?” “是,来了十年,一直在工场拔鸡毛,终于妻子熬不住穷要与他分手,他最近曾多次与我诉苦,我知道会出事。”从心像已经进入他们的世界。 肚子饿了,子彤取出面包香肠,从心走过去,陪着他饱餐一顿。 张祖佑说:“我的命运,同阿陈差不多。” 子彤抢答:“不,妈妈这次回来,不会再走。” 他又说:“这一年时间,你在外头玩得很高兴吧。” 从心在简陋的厨房冲了咖啡喝,不敢大意,维持沉默。 从心已看出张的眼睛不好,也许,可以瞒他久一点。 子彤又说:“妈妈不会再走。”他伏在从心背上。 从心一见就喜欢这孩子,她说:“告诉我,什么地方可以学英文。” “我带你去,”子彤兴奋,“中华会馆免费教授,走十分钟可到学校。” “哼,你的英语还不够好?”张的反应相当冷淡。 从心轻轻问:“你吃过没有,我服侍你。” “不敢当。” “爸爸喜欢吃面。” 子彤拉开冰箱,从心看见有肉有菜,立刻动起手来。 “子彤,你可也来一碗?” 子彤却说:“我不吃华人食物。”一溜烟走开。 张祖佑苦笑。 从心轻轻说:“受他们的教育,迟早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张祖佑一怔,侧着头,像是不信燕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心警惕,连忙噤声,她也知瞒不过一世,她怎么可能在燕阳的丈夫面前长期扮演燕阳。 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捧到他面前,铁汉也不由得低头,匆匆吞食。 “头发太长了,我帮你理一理。” 他还没回答,子彤已经拿出电剪,从心笑着说:“子彤,你先来。” 她找来毛巾,替子彤披上,熟手女工似开动电剪,不到几分钟,就替子彤剪了个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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