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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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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洋人笑,温婉地答:“这就是在这要设公署的目的呀。” 大家坐下默默等候。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样慢,一秒一秒那样跳过,会客室一片死寂。 时针与分针显示十一时正的时候,萼生的心大力弹跳,似要在喉咙跃出,坏了坏了,时限已届,未见人质,只怕事情有变。 不止她一人这样想,可怜的关伯母双手簌簌地有节奏地抖得如风中一片残叶。 正当他们的心脏不胜负荷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皮鞋阁阁阁响,听这脚步声,起码有三五个人操着过来。他们不约而同齐齐站起来。 公署两扇玻璃门刷地被推开。 两个制服人员当中夹着的,正是关世清。 萼生喉头中一团模糊的物体顿时落下腹腔,她四肢无力,瘫痪在沙发上。 阿关脸色如常,体重约确减轻了一点,穿着被捕那日的衣裤,十分干净,似有人为他洗熨过,他的头发、胡子,也都整齐。 算一算,他一共被关了七天,感受上真似一年不止了。 萼生在一旁静观双方人员办理移交手续。 等到阿关走过来与父母拥抱的时候,关伯母崩溃下来,她身子渐渐软倒,像个孩子似哭得不能停止。 萼生觉得她已经受过,乘乱没人注意,静静站起来走到电梯大堂。 终于可以走了。 刘大畏就在她身后。 “你不跟关世清说几句?”他问。 “夫复何言。” “讲得好。” 电梯上来了,他俩不告而别。 萼生把双手绕在背后,整个人靠在电梯壁上,看着刘大畏,到这个时候,她才有空想到自己的事情。呵明天就要走了,她还欠小刘数百元美金车资,这个身分特殊的人,她该如何向他道谢? 这时,刘大畏低声问:“你是不是一个守诺言的人?” “我尽量不食言,甚么事?” “那么,你可记得,你答允过我!待关氏释放之后,你会陪我跳舞?” 萼生愕然,她完全不记得这么一回事,但是她没声价应允:“是是是。快说,我们该到哪里去?”她吁出一口气,“我请你,粉红香槟,白路哥鱼子酱!一直跳到人家打烊。” 刘大畏笑了,伸出一只手臂,拥抱她一下。 萼生索性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他们象一对情侣离去。 萼生忘记一件事,她根本不会跳舞。 他们找到一间夜总会,在大厦顶楼,叫做极星,自窗口往下看,便是全市夜景。陈萼生终于有机会展示她吃喝玩乐的看家本领,叫了最好的酒,最好的小点,刚想结账,刘大畏一手接过单子,取出他的信用卡来。 呵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谁会想到他跳得脚好舞?把萼生带得满场飞,惹得舞池客人驻足旁观鼓掌,有一桌子十来个法国人把他们请到上席敬酒,“为何这般快活?” “今天是我生日。” 呵,那更要干杯。 四步是萼生唯一可以应付的舞步。 有点醉熏熏的萼生对刘大畏:“到加拿大来,我保证你有前途。” 刘大畏不为所动,“居然统战我?很抱歉,我们可不想争取你。” 因她不是人才,留下闯祸胚干什么? 萼生笑吟吟问:“你私人也不想我留下?” 刘大畏看看她,“不,”他是真心“你不适合这里,你不会快乐。”不舍得管不舍得,他一向不是自私的人,想到这里,十分唏嘘,把她拥紧一点。 “写信给我,有机会到北美洲出差,找我喝茶。” 刘大畏不作声,双目无限惆怅。 “六个到十个小时飞机旅程,何必犹疑。” “你哪里明白,”刘大畏轻轻责备,政策随时有变,不是买了飞机票就可以走路。 萼生点点头,“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井底之蛙,见识何浅,来,别说那么多,我俩且来欢乐今宵。” 她大胆把面颊靠近刘大畏,有什么距离?他关心她,她也关心他,大家都是黄皮肤,又谈得来,若不是观点上隔着两种社会制度,一定会有更好发展。 她微笑说:“刘大畏真是独一无二的刘大畏。” 他回敬:“陈萼生亦是独一无二的陈萼生。” 真的直跳到打烊,萼生倦得眼睛都打不开来,仍然死撑。 乐队是一组菲律宾人,鸣金收兵前笑着地对这对年轻人说:“同志们,明天再来。” 萼生踢掉鞋子,脚都跳肿了,赤脚舒服。 “走吧,”她大着舌头说:“请我吃烧饼油条。” “还没到时候,你且回去睡一觉,我一早来叫你。” “已经是一早,还叫什么鬼。” “天亮,天一亮我们去吃早点。” 萼生微笑,她不想回去,奇怪,只有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有过这种不想回家上床的感觉,因怕好景不再,因怕一转背欢乐就会弃她而去,所以恋恋风尘。 后来就长大了,深明随缘乃人生快乐精粹,已经不再执着,但今天,今天少女时那种不舍得情怀又回来了。 陈萼生用双手握住刘大畏的手臂,“天下无不散筵席,嗳?” “你的国文运算不错。” “现在已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吗?” 他但笑不语。 “司机,来,载我去看这城市最后一眼。”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以及红眼睛。” 萼生沮丧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她在车厢里头一歪就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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